始皇在时,以他的威名还可震慑四方,让法家造成的隐患不现,可等胡亥上位,没有始皇的威望能力,还一通胡搞,继续加压,天下不乱才有鬼了。

    李念继续分析:“法家治国,刑罚严苛残酷,以酷刑使百姓生畏,便于治理,在有外敌重患时,此法可行,能快速聚民力,升国力,使国家富强。那时的老秦人能接受法家治理,臣以为原因如下:”

    “其一,法家虽以严刑酷法治国,但也确实使社会安定,让老秦人感受到了明显的好处,如杀人盗窃之事变少,不必随时担心自身安危;其二,军功爵位制的存在。”

    这还和军功爵制有关系?

    这是嬴政未想到的一点,打起十二分精神,仔细听李念讲说。

    “人是一种有欲望的生灵,在满足基本的生存需求后,自然而然会产生更高级的需求。”

    李念没立即讲法家、秦人、军功爵制间的关系,而是向嬴政引入了一个新的概念。

    怕嬴政听不懂,李念又解释道:“大王可以认为是人吃饱喝足穿暖之后,会想吃的更好、喝的更甜、有一位漂亮的妻、住更宽敞的房。”

    嬴政点了点头,表示他理解,李念又道:“秦人也是一样,他们吃饱穿暖后,自然也有更高的需求,想要更好的生活。而那时,法家的刑律虽然严苛,但军功爵位制给他们提供了晋升之阶,让他们有机会过上更好的生活。”

    “有向上攀爬的希望,老秦人自然能接受法家的治理,愿意维持法家构建的社会秩序,何况法家虽然严酷,但只要遵守,平时也不会有事,反倒法家治下的社会还颇为安定。对那时的老秦人来说,法家利大于弊!”

    李念所说之意,嬴政听明白了,军功爵制是让大秦能维持住以法家治国的重要原因,它给了老秦人希望,使老秦人能接受法家刑律的严苛。

    不待李念继续,嬴政主动接话道:“如今六国已灭,天下间无更多战事,想从战场上获取功劳已变得不易,军功爵制对秦人已名存实亡,看不到好处,自然会对严苛的律法心生不满。”

    “以前的秦人不是对秦律没有怨,只是那时有好处,尚可忍受,如今没了好处,处处皆是问题!”

    李念道:“此乃人之常情!”

    嬴政看了看他,接着道:“大秦已经变了,秦人也已经变了,若再以过去的法家之法治理大秦,必成祸患。”

    李念点头道:“正是如此!其实,臣认为还有两点:秦人之所以愿意为国征战,是希望在吞灭六国,一统天下后,能过上更好的生活,而不是再继续一统天下前的生活。如果一统天下后,他们过得还是以前的生活……”

    “一统天下前,他们过的是那样的生活,一统天下后,过的还是那样的生活,这天下不是白一统了吗?”

    嬴政琢磨了下,还真是这个理,一统天下前和一统天下后一个样,那老秦人定会心灰意冷,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为大秦奋勇效力,反正胜负对他们都没什么变化,何必那么上心。

    “其次,事物皆有极限,纵使铁弦,也有崩断之时,人亦如此,大秦以法家治国已有上百年,秦人积累了太多不满,大王继续以过去的法家思想治国,不满将越积越盛,早晚会发作。”

    “秦二世而亡,便有此原因,秦人已与大秦离了心,他们不想再为大秦而战,所以等汉高祖入关时,他们主动投降。”

    嬴政和蒙毅听得目瞪口呆,之所以如此惊讶,是在他们的想法中,大秦即便要亡,也该是老秦人不舍得大秦亡灭,浴血为大秦而战,无奈敌人太强,最终遗憾而亡。

    可现在听到的却是,老秦人根本不想抵抗,主动投降,一副巴不得大秦赶紧完犊子的样子!

    嬴政说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,短短十几年,他的大秦已经沦落到老秦人都不待见了吗?

    这次,他是真切感受到了后世之人为何会说大秦必亡,感受到了大秦问题的严重,远不像他所以为的只要寡人在世,大秦不亡!

    ‘先祖孝公时,便是这样的感受嘛?变有生,不变则亡!孝公有商君,寡人有李念,寡人将做的比孝公更好!’

    谈完法家对秦人的影响,李念又说起对六国百姓的影响:“原来的六国之民和秦人又不同,没那般复杂。”

    “秦人已经接受了法家上百年的治理,还能忍忍,但六国之民可没被法家这么治理过,自然会产生各种不适,乃至不满。当然,以严苛的刑罚能一时压制住这些不满,但不满会累积,渐而成恨成仇。”

    “吞灭六国时,大秦攻伐杀戮,本就已和六国百姓有仇,现在又以法家严苛的刑罚去逼迫他们,仇怨自会更盛,这些仇恨仿若野草在荒原生长,待到秋日,只要有人投下一点火星,便可燎原。”

    “人总是向往自由的,法家的严刑峻法能震慑住人们一时,却无法震慑住人们生生世世,此乃人心人性,在无法忍受时,人们自会揭竿而起,打破法家制造的牢笼。”

    在大秦法家不适合治理六国之民这点,嬴政同样想到了,但他想知道的是不用法家之法,该用什么?

    嬴政道:“依你之言,百家皆不可用,那你以为该以如何治理大秦?”

    自己有几斤几两,李念很清楚,在网上与人键政或许还行,但真要让他治国理政,那不成,何况是大秦这么大的国家。

    大的方针政策还得始皇自己定夺,李念只能根据后世历史为参考,提出一些建议,指出始皇政策中的某些瑕疵,像指出儒家、法家不可治理大秦的原因。

    因此,回答这问题前,李念先为自己叠了层甲。

    “回大王,臣在后世只是一小民,并非国之政要,让臣以后世为鉴,建言参考、辨误纠错尚可,若真让臣拿出一套治理大秦的切实策略,臣不行!臣只有一些个人薄见,大王若想知晓,臣自当告诉大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