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种植园主们都签完了种植土豆的合约,约瑟夫这才笑容和蔼地表示,随后就会有专人来处理大家加入法兰西酿造技术协会的事情,并教授他们的酿造师相应的技术。

    最后,他还非常热心地提醒大家,要提防那些没有获得授权的酒窖擅自使用新的酿造技术。

    巴氏灭菌法说穿了非常简单,就是控制温度和加温时间,接触过的人很容易就能泄露出去。但现在法兰西已经有了专利法和专利局,如果谁敢随便使用专利技术,那就等着赔到倾家荡产吧。

    在场的种植园主们立刻同仇敌忾地表示,一定会倾尽全力认真监督。

    同行是仇人,他们巴不得竞争对手能少一些,自己家的销路才会更好。而且他们可是付了会费和专利使用费的,怎么可能坐视那些没入会的家伙“白嫖”?

    更有甚至,已经在琢磨,等勒德尼伯爵等人破产之后,要怎么低价收购他们的产业了。

    约瑟夫又赞扬了一番众人对国王的忠诚,便离开了亚尔森酒窖。

    到了亚尔森庄园的大门前,他忽然拍了拍额头,怎么把他给忘了?于是吩咐埃芒道:“埃芒伯爵,麻烦您将韦尼奥先生请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是,殿下。”

    不多时,王太子的车队缓缓启程,离开了葡萄种植园。

    马车上,约瑟夫微笑看向韦尼奥:“韦尼奥先生,您看,就如我说过的那样,大家会非常积极地要求种植土豆的。”

    韦尼奥自然记得两人的赌约,当即用充满敬佩的语气道:“殿下,您的所作所为简直令我惊叹。您请尽管吩咐吧,只要是我能做到的,一定尽全力去完成。”

    约瑟夫满意地点头:“那么我先提前对您将要付出的辛劳表示感谢。这次在波尔多,推广土豆种植取得了一定的成效,那么还有一些类似的地方,也可以用这种方法来进行推广,例如,勃艮第、普罗旺斯等地。”

    韦尼奥闻言立刻明白了王太子的意思,不禁眼前一亮——勃艮第和普罗旺斯都是葡萄酒产地,虽然产量不如波尔多,但酿酒业在当地也都是举足轻重。

    只要用新的酿酒技术做诱饵,照搬波尔多的剧本,相信会有不少种植园主愿意种土豆的。

    约瑟夫又道:“对了,还有布列塔尼和诺曼底,也可以用这种方式推广土豆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韦尼奥大为疑惑,“殿下,可这些地方并不产葡萄酒……”

    约瑟夫微微一笑:“但它们有啤酒产业。我的酿造技术不止对葡萄酒有效,啤酒和烈酒都能用。”

    韦尼奥瞪圆了眼睛道:“这项技术简直太不可思议了!”

    “它甚至可以用来保鲜牛奶。”约瑟夫随口补了一句,看向韦尼奥,笑道,“我希望您能替我去这些地方,用酿造技术推广土豆种植。当然,相应的人手我会配给你。”

    韦尼奥的演说才能过人,又对种植土豆的事情非常上心,正是做这些事情的合适人选。有了他来回奔波,就能为约瑟夫省下大量的精力了。

    韦尼奥当即抚胸欠身道:“殿下,很荣幸能为您效劳,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!”

    他随后又和约瑟夫商讨了一些“用土豆换技术”的重要细节,最后忍不住问出了近来心中最为好奇的事情:“殿下,您能否告诉我,您甚至都没有参与酿造,究竟是怎么做到让酿造成功率和品质都大幅提高的?”

    约瑟夫也不隐瞒,毕竟有《专利法》保护,不怕他泄露:“韦尼奥先生,酿造失败和品质低劣都和酒变酸有关,那您知道酸味是怎么来的吗?”

    韦尼奥经营着酒窖,算是比较懂行的,立刻答道:“一般有几种可能,例如葡萄的品质不好,或者酿造时间控制得不准……”

    约瑟夫等他说完,微笑摇头:“您说的这些因素或许会有影响,但都不是根本原因。”

    韦尼奥顿时瞪大了眼睛:“根本原因?那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乳酸菌。”

    “乳酸菌?”韦尼奥愣住,“似乎是一种细菌?”

    约瑟夫点头:“没错,就是用来制作酸奶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可那是酵母。”韦尼奥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“那只是误解。”约瑟夫纠正道,“其实它是一种和酵母完全不同的东西,会分解蛋白质或糖分,释放乳酸,也就是酒里的酸味的来源。

    “而这种细菌在自然界中到处都有,所以在酿酒时,它们会很容易混入葡萄浆或者水里,从而令酒变酸。”

    “好在它们非常脆弱,只需要在60度的环境里待半小时,就会彻底死掉。”

    韦尼奥若有所思道:“按照您的说法,只用将酿造用的原料加热到60度,保持半小时,就能解决所有问题?”

    “的确如此。”

    韦尼奥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之色:“竟然这么简单?!”

    “科学就是这样,抛开了探索的过程,结论往往都不复杂。”约瑟夫微笑点头。

    次日一早,约瑟夫正让人收拾行李准备返回巴黎之际,总督蒙斯洛和韦尼奥突然来到他的房间。

    约瑟夫有些诧异,距离自己预定的出发时间还有两个小时,这二人怎么这么早就跑来送行了?

    行礼之后,蒙斯洛显得颇为为难道:“殿下,先请您见谅,不过我跟韦尼奥先生商量之后,觉得这事还是跟您说一下为好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?您请说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这样,朱伯特子爵、维埃纳子爵和沙浦立耶男爵希望能得到一个为国王陛下效忠的机会。我是说,他们想要种植一些土豆。”

    韦尼奥见王太子对这两个名字毫无印象,忙在一旁提醒:“殿下,他们没有参加第二天的会议。”

    蒙斯洛接道:“殿下,他们表示,愿意播种种植园面积一半的土豆。”

    约瑟夫皱了皱眉。韦尼奥忙劝道:“殿下,他们知道错了,祈求可以得到您的宽容……”

    约瑟夫知道这三个人也是出了血本,光是请动总督做说客,就得花不少钱。

   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,既然如此,那就让他们再多出点血吧,能多种些土豆也是好的。

    于是,他冷着脸道:“告诉他们,播种种植园面积三分之二的土豆,另外会费加倍。就这样吧。”

    蒙斯洛神色一松,忙躬身行礼:“是,殿下,他们一定会感谢您的仁慈与大度。”

    至于那几名还未得到消息,或者还在犹豫的贵族,已失去了加入酿造技术协会的最后的机会。等待他们的将是黯淡的未来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数日后,王太子的车队驶入了巴黎。

    约瑟夫透过车窗看去,就见街道两旁已建起了不少公厕,正有市民在那里进进出出。偶尔还能看到拉粪车,装满了农家肥,被马儿拖往城外。

    而街上贴了不少“禁止随地便溺”的告示,警察也虎视眈眈地盯着路人,但凡有人做出要随地解决的架势,他们立刻就会吹着哨子冲过去一顿训斥。

    效果也非常显著,街道上的粪便已经少了七八成,但仍然还是有“漏网之鱼”会随地解决,留下痕迹。这倒也不奇怪,让民众们养成注意公共卫生的习惯,绝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。

    此时的巴黎,在欧洲各大城市里,已经算是相当干净整洁的了。

    约瑟夫深吸一口气,感觉城市里的空气清新了许多,再也没有以前那种随时在逛厕所的感觉。

    待马车经过塞纳河时,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约瑟夫甚至觉得连河水都清澈了一些。

    实际上,随着街道上的粪便减少,被雨水冲入塞纳河的污秽物确实少了很多,连在河里取水的巴黎市民都能依稀感觉到,河水的味道开始变得“清淡”了。

    这也促使他们更加注意随地便溺的问题,不少市民已经开始向警察举报在街上解决的人了。

    当车子经过一处较冷清的公厕时,约瑟夫吩咐停下,而后下了车,饶有兴致地进公厕体验了一把。

    里面是大坑旱厕,被木板分隔成了四个蹲位,木板上还贴心地安装了扶手。正对着蹲坑的是一长排小便位,整体来说还是有模有样的。

    约瑟夫放了一水,心满意足地从公厕出来,走了几步,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。

    他转身看去,好像该有的都有啊……

    忽然间,他意识到了什么,顿时脸色发黑——这公厕只有一个门,也就是说,只有男厕?!

    他回忆着沿途的公厕,又拉来埃芒询问,最终确认了的确全都只有男厕。

    埃芒搞清楚王太子为何不满之后,试着解释道:“殿下,他们或许是认为,女士们很少会当街解决吧。”

    约瑟夫叹了口气,真是让人不省心啊,自己少叮嘱一句都不行……

    车队重新启动,随着逐渐靠近市中心,街道两旁开始出现各种关于时装周的宣传海报,岔路口还增设了带着箭头,写着多种语言的路标。

    按照约瑟夫的安排,早在一个多月前,时装周的广告就已开始在欧洲各地投放,仅广告费就花了十多万里弗。

    不过效果也是显著的,现在各国的贵族们谈论的焦点都是巴黎时装周,甚至杜伊勒里宫的高档旅馆已被预定了超过七成。

    可以想见,等到时装周正式开幕,将会有海量的外国游客涌入巴黎,大把挥洒金币,造就一场名垂史册的盛会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巴黎南部,靠近郊区的一栋别墅里,正在举行着一场酒会。

    与会的大多是军官。他们的小圈子不太喜欢沙龙,所以酒会就成了他们最常见的交际方式。

    在酒会不起眼的角落里,一名满口黑牙的少校军官晃着手里的酒杯,沉声道:“奥罗尔,说说那些卑贱的警察的活动规律。”

    旁边瘦高的中尉立刻恭敬地点头,压低声音道:“我派人盯了那个警察的训练场十多天,发现他们每隔三天就会进行一次火炮训练……”

    周围的几名军官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:

    “一群臭警察竟然也搞来了火炮!”

    “哼,他们没把炮弹射进自己的营地就算运气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错,火炮可不是他们这种人能操作得了的!”

    奥罗尔继续介绍警校的情况:“训练火炮的那天,他们会在上午和下午各练一次,间隔……”

    待他说完,黑牙的少校又问道:“周围的村庄情况都调查清楚了吗?”

    奥罗尔点头,摸出一张纸来,指向中间的长方形:“这个就是那该死的训练场,旁边这些圈代表农舍。”

    黑牙少校看了片刻,用手指点了点北侧的一个圈:“这里距离警察的训练场多远?”

    “半法里。”

    “稍远了点儿,这里呢?”

    “三分之一法里多点儿。”

    “好,就是这个了。正好旁边还有片密林。”黑牙少校露出冷笑,“塞希利安,你带你的人负责警戒。”

    他指着图上训练场北侧道:“就在这里。奥罗尔,伱负责运送大炮,以及得手之后将炮运走。如果出现意外情况,就先躲进这片密林中。

    “按照你的情报,警察们最后一次训练在下午4点多,你只要稍微拖延片刻天就黑了,然后就能从容返回军营。”

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黑牙少校又看向坐在对面的金发小个子男子:“科慕,你带你的人负责射击。你只有开一炮的机会,必须命中那农舍,而后就迅速退入巴黎城中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,您放心吧。”

    “奥罗尔,他们下次训练是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“后天,长官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明天你们再去熟悉一下地形,就在后天动手。”黑牙少校举起酒杯,狠狠道,“干杯!那些卑贱的警察竟敢侮辱将军和法兰西卫队,这次一定要给他们留下深刻的记忆才行!”

    这些人正是法兰西卫队的军官。

    上次法兰西卫队指挥官贝松瓦尔在警校训练场外被警员们用枪逼退,被他视作奇耻大辱,把这笔账全都算在了警校教务总长和巴黎警务总监的头上。

    当然,贝松瓦尔作为高级军官,知道要动这两位得用政治手腕,而他手下的人却只想立刻出这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