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宛纳巴少尉此时的心中只记得之前巴黎下发的命令,他在进行平乱时,无需征得上级军官的同意。

    更重要的是,只要能成功解决面前的暴乱,自己就很有可能获得升迁。

    他只是科西嘉岛上的小贵族家庭出身,如果没有意外的话,少尉很可能就是他军旅生涯的顶点了。

    必须抓住眼前的机会才行!

    他望向那些疯狂的暴乱者,用力捏了捏剑柄,心中暗道:要是能把大炮拖来就好了。

    但他们连的大炮还在瓦朗斯,团长肯定不会同意他将大炮拖到这镇上的。以团长对暴乱暧昧的态度,他甚至不会同意他来平乱。

    很快,暴乱者发现了军队,但他们却没有惧怕,反而开始用石块砸向这队没多少人的士兵。

    布宛纳巴少尉偏头避过一块石头,就听到身后的士兵“啊”的一声惨叫。

    他看向气焰嚣张的暴乱者,不禁微微皱眉,转头对身旁的上士低声吩咐了几句。后者立刻从队伍后面绕了一圈,贴着墙根朝街对面跑去。

    布宛纳巴见身后的士兵已自觉列队,又向前走了几十步,抬手下令:

    “停止前进!”

    而后,他让一名士官出列,按惯例朝暴乱者喊了一番要求他们立刻离开之类的警告。

    回应他们的是更多的石块。

    少尉走到队列左端,高声喝令:

    “准备!”

    “朝天鸣枪!”

    “嘭——”

    枪声令暴乱者吓了一跳,但随即便发现并不是射向自己的,顿时又恢复了气势:

    “这些士兵不敢打我们!”

    “他们才这点儿人,不用怕!”

    “赶走他们,去洛雷特男爵家。”

    “砸死他们!”

    恰在此时,街道拐角处又有一群暴乱者出现,两边汇为一股,已经超过了500人,叫喊着边丢石块边朝士兵涌了过去。

    少尉回头瞥见士兵们紧张地动作都变形了——他们毕竟是炮兵,这种用燧发枪对敌的事情还真不太擅长——却是沉着地指挥着士兵:

    “别愣着,装弹!”

    就在连续5名士兵被石块击伤,而暴乱者距离这边仅剩六七十步时,之前那名上士终于赶到了街对面。

    他顾不得喘口气,立刻按照少尉吩咐先随便开了一枪,而后放声大喊:

    “少尉,雷纳尔德团长带着1000人来了!”

    他的嗓音洪亮,暴乱者听得非常清楚,顿时出现了一阵慌乱,停下脚步四处张望起来。

    布宛纳巴少尉抓住这短暂的空档,转头低声催促:

    “快装弹!快!”

    暴乱者到底是乌合之众,还在寻找着“雷纳尔德团长”,这边的50名炮兵终于完成了装弹。

    布宛纳巴挥剑向暴乱者一指:

    “前进五步!”

    “准备!”

    “瞄准!”

    “射击!”

    五十多步的距离上,炮兵们进行了一次全员齐射,虽然只击中了6个人,但巨大的枪声和惨叫声镇住了暴乱者。

    同时,街道侧面的上士又开了一枪,同时大喊:

    “快跑啊,来了好多士兵!”

    “啊,足有上千人,再不跑就来不及了!”

    布宛纳巴少尉则果断下令:

    “上刺刀!”

    “冲上去!”

    他一马当先,率领士兵横队奔向暴乱人群。

    那股气势令暴徒感觉真的来了很多军队,吓得连连后退,在双方相距还有二十多步时,已变为了转身奔逃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就在南方各省的暴乱逐渐平息之际,巴黎这边却在进行着完全不同的宣传。

    《巴黎商报》的头版每天都是《暴乱还在南方蔓延》《各地驻军怯战,任由暴乱者肆虐》之类。

    其他报纸也都纷纷跟风报道,将南方省份描述得惨不忍睹,而军队胆小如鼠,不敢保护地方治安。

    与这个基调不同的任何关于暴乱的消息则全都被新闻出版局截住。

    以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速度,就算以后有人调查此事,也很难确定暴乱是否比报上说的早十多天结束。

    而从1月25日起,各大报纸开始重点报道《王太子亲率军队南下平息暴乱》《巴黎军团开赴西部省份应对暴乱》。

    实际上,近卫军团此时距离蒙彼利埃已仅剩两天的路程。

    紧张了许久的巴黎市民终于看到了曙光,每天翘首以盼关于王太子平乱的好消息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巴黎圣日耳曼区,埃布尔夫人的别墅里正在举行一场秘密沙龙。

    参与者皆是当今很有影响力的资本贵族,也有少量的开明旧贵族。

    米拉波正在慷慨激昂地做着演讲:

    “传统的贵族特权早已不适合这个世界!那些臃肿、贪婪且懒惰的贵族老爷们,只知道利用他们的特权,年复一年地盘剥可怜的佃农。他们带给这個国家的只有苦难、落后与耻辱!

    “多少人因为他们奢靡无度而毫无价值的生活而破产,流落街头,甚至饿死、病死!而他们却在凡尔赛宫里沉迷于舞会和酒会。

    “旧贵族们的特权必须被取消!任何人都不能成为国家的寄生虫!”

    巴伊立刻站了起来,激动地扬起手臂:

    “取消旧贵族特权!”

    韦尼奥、让索内、瓦雷纳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:

    “即使佃农也有权好好活着!”

    “彻底废除农奴制,农民需要自由!”

    “对!自由与生存权!”

    米拉波示意群情激奋的众人安静,继续道:

    “王太子殿下说了,这次西、南方各省的暴乱为我们带来了难得的机会!我们要团结起来,向那些寄生虫们发起进攻!为法兰西开创充满希望的未来!”

    韦尼奥眼中闪烁着光芒:

    “殿下要我们怎么做?”

    米拉波拿出约瑟夫交给他的文件,周围的几十人立刻围了过来:

    “废除所有佃农的徭役,废除他们对领主的一切义务。”

    “取消贵族的狩猎、养鸽、养兔、垂钓特权。取消磨坊税、烤炉税……”

    “废除领主法庭,任何纠纷都应由法院审理……”

    “制定‘粮食产量’法令,拥有土地超过10顷,必须达到规定亩产量。”

    巴伊疑惑地看向米拉波:“这个粮食产量法令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“殿下说,这是发展工业产业所必须的基础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1789年1月27日。

    蒙彼利埃。

    距离塞律里埃伯爵庄园西侧6公里的一片土丘上,约瑟夫正在对一众记者和贵族们进行演讲。

    这些记者有的是从巴黎就跟来的,也有两天前由传令官召集的蒙彼利埃本地人。

    “看看这支雄壮的大军!”约瑟夫向远处的近卫军团示意,坚定而自信地道,“他们将用最快的速度平息暴乱,令秩序重新回到南方诸省。”

    与此同时,在远处的密林旁,一群有三四百人,看起来像是农民,却背着旧式燧发枪的队伍,正在悄然向塞律里埃伯爵的庄园前进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