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际上,宜居生产的所有家具上,都会附一份“请放置于开窗通风处使用”的提示,但基本上所有人都会无视它。

    随后,男仆又给戈德米德端来了一瓶巴黎可乐,以及一杯葡萄酒。

    后者向男仆点头示意,而后熟谙地将玻璃瓶里的饮料倒入酒杯中,紫黑色的葡萄酒里立刻便有大量气泡翻腾起来。

    这也是近来巴黎贵族间最流行的饮酒方式。苏打饮料能提高葡萄酒的甜度,气泡能让酒香更快扩散到口腔各处。喝完之后还会有酒香随着打嗝“返场”,简直是回味无穷。

    不过由于苏打的产能有限,巴黎可乐暂时只在法国的大城市销售,所以这种喝法还未能风靡全欧。

    据戈德米德所知,在英国,巴黎可乐的价格已被炒到了5先令,也就是6法郎多一瓶。

    他正沉迷于气泡葡萄酒之际,会议厅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,一名身材不高,穿着丝质黑色短外套,眼中带着倨傲之色的中年男人迈步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他旁边还跟着个尖下巴,鹰钩鼻的男人。

    屋里的众人立刻起身向二人行礼,“福尔德子爵,您的气色真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都在等您了,福尔德子爵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霍普先生吗?好久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戈德米德也忙躬身行礼。

    来的这两人他都有所耳闻,却是第一次见到真容。

    莱昂·福尔德是犹太裔的法国金融巨头,名下有银行、运输公司,更是法国包税人总会幕后的掌控者。

    而长着鹰钩鼻子的那个却是荷兰人,名叫亨利·霍普,在荷兰、俄国、瑞典开有大量银行。

    传说他的身家是要超过福尔德的,但由于是外国人,所以对包税人总会的影响力不及后者。

    福尔德来到会议桌上首,先客气地请霍普在他身侧坐下,而后望向与会的众人,直接开口道:“大家应该也都听说了,政府有收回包税权的计划。今天请大家从各地赶来聚会,就是要商议一下我们该怎样应对。”

    是的,这屋里的不到20个人,正是掌控着法国税收的幕后财阀。他们有些甚至不在包税人总会露面,但台前的包税人却是他们用资金扶持起来的。

    像是霍普这种大鳄,一个人就掌控着法国几個省的税收,同时也从中获得了海量的收益。

    立刻有一名脸上肥肉下垂的男人不屑地摆手:“这根本无需担心。没有了我们的包税金,法国政府立刻就会破产。”

    他旁边的老者立刻点头道:“就算没有财政问题,政府的税务官很快就会让国王陛下绝望。太阳王时代,就是因为他们出色的贪污能力,国王才将税收包给了我们。现在路易十六又能有什解决的么办法?”

    两人的话引来一阵附和,但霍普却是轻咳了一声,神色严肃道:“这事儿关乎大家的生意,王后既然有这个打算,那她应该就是做了准备的。我们也要提前应对才行。”

    福尔德立刻接道:“首先,我们必须缔结资金同盟。任何人不得将包税金以贷款形式借给政府。”

    众人纷纷点头,都觉得仅此一招,就足以让政府放弃税制改革。

    霍普随即接道:“我们还可以通过官僚,向王室施加压力。

    福尔德点头赞同:“官僚阶层有很多人投资了包税,我们再给他们一些利益,一定能让全国上下充斥反对的声音。”

    那名满脸肥肉的男子阴鸷一笑:“政府要想自己收税,就一定会委任大量的税务官。如果有必要,可以派人威胁他们,甚至杀掉几个来震慑其他人。”

    霍普不太喜欢他这种草莽做法,看着手里的酒杯道:“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,也该对高层下手,而不是杀税务官。”

    在场之人当即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补充各种方案的细节,显得信心十足。

    两个小时后,福尔德看着书记员抄录整理的计划,不禁微微点头。在坐的都是欧洲最聪明的人,在各国呼风唤雨,不论是王后还是布里安那些大臣,又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?

    法国的税收,永远都是自己这些人的!

    会议结束,一众金融大鳄前往二楼参加宴会。

    戈德米德望向福尔德的背影,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的主意,却又觉得现在的计划就已经很好了,于是便饮尽杯中的葡萄酒,快步朝二楼走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凡尔赛宫。

    小特里亚农宫的茶室里,玛丽王后蹙眉将厚厚一摞文件递给约瑟夫,神色不安道:“亲爱的,你筹划的那个税制改革,仅是放出风声,我这儿就收到了这么多反对。”

    约瑟夫也是皱眉翻看那些文件,都是各级官员反对取消包税人制的诤谏。

    其中大部分是地方官吏,但还包括两名总督以及司法大臣助理,甚至连国王的弟弟普罗旺斯公爵也明确反对。

    约瑟夫大致数了一下,一共40多份诤谏。

    他倒也不觉得意外,毕竟有很多官员都对包税人进行了投资。动了他们的利益,他们自然会拼命反对。

    玛丽王后继续道:“我听说还有更多诤谏正送来凡尔赛宫。或许,现在真的不太适合进行税制改革?”

    她当初听儿子说要改税制,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,毕竟布里安、米拉波等大臣也都很赞同。

    但眼下有这么多官员表示反对,她难免会怀疑是不是儿子真的犯了个错误。

    约瑟夫深吸了口气,给了王后一个自信的微笑:“亲爱的母亲,再给我几个月时间,我一定让您看到满意的结果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,那你就再试试吧。”玛丽王后点头,

    她现在对儿子可是非常信任的,随后又挽起了约瑟夫的胳膊:“今天陪我一起吃晚餐吧。哦,好像亚历山德拉也会来。”

    “啊?好的。”

    约瑟夫心不在焉地点头,脑海里却在思索要如何应对这么多反对取消包税人的官员。

    是否应该先设法减少他们的利益损失?

    约瑟夫从走廊上一路走过去,两侧的贵族纷纷退到旁边向他和王后躬身行礼。

    他忽然眯起了眼来,对啊,自己现在已经手握行政、司法、财政等大权,为何还要考虑那些“小人物”的利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