复金珩垂眼看向她,“许久未曾见过殿下,殿下可安好?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安、安好。”

    你若不在,我更安好。

    她喊复金珩王兄,他却称她为殿下,可见两人生疏。

    清秋告诉她,复金珩三年前入天都,成王族,和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复金珩主动来找她,到底为何事?

    复金珩抬手,他身后的侍从将一封信送到他手上。

    复金珩拿起信封,“昨日殿下托人将此信送到我手上,我忙于政事,还未查看,现在恰逢殿下有空,不如拆信共阅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!”

    林以纾一眼就认出来了,这就是那个批发散布的情书!

    林以纾手比脑子快,“啪”得抬手,将信封抢回手中。

    她对上复金珩探究的眼神,将手背到身后,“哈哈...送错人了。”

    复金珩:“信上写有我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这年头,同名同姓的人这么多...”

    林以纾额头出汗,在复金珩的目光中逐渐低下头,“信中没写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复金珩似笑非笑,“有人告诉我,殿下最近写了将近三十封情信,分批发布出去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王兄不要轻信谣言。”

    复金珩:“殿下似乎变了很多,我记得殿下并不是敢做不敢当之人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最怕有人说她变了,如若被误认成夺舍,她可就危险了。

    原主面对复金珩,肯定是嚣张跋扈的。

    林以纾抬起头,梗直脖子,“信就是我写的又怎么样,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,咳...”

    复金珩:“殿下将写这种信给我,意在何为?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我想写给谁就写给谁,你管我,我又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复金珩漫不经心道,“那殿下念给我听,你到底都写了什么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......”

    林以纾熄火了,这个王兄显然软硬都不吃。

    好在复金珩不把她放在眼里,有侍从喊他去常青殿议事,他很快便离开。

    林以纾觉得情书烫手,塞到袖子深处。

    林以纾将肩上的紫藤花抚走,在宫人的牵引下踏进晖月殿。

    殿内除了复金珩离去,其余天都各派的长老和林氏的宗亲都还在,崇林王朝她招手,“纾儿,坐到父王身边来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落座。

    徐林长老夸赞道,“王女脸色红润,精神气比从前好很多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抬头拱手,谢谢,被复金珩吓红的。

    崇林王拍林以纾的肩膀,“纾儿,给长老们看看你近来修为的进步。”

    !

    林以纾猛的抬头...不是,怎么突击检查作业呢?

    什么叫修为的进步?她要怎么展现修为的进步?

    崇林王道:“纾儿马上就要筑基了,各位可共同来见证她的灵气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急切地看向清秋,眼神晃动。

    清秋上前一步,“属下先来打个样。”

    清秋伸出手,她的周身掠起微风,她的手心中,一团牡丹花形状的火凭空燃烧,在半空中旋转,一炷香的时间后,才逐渐熄灭。

    灵气化为花,证明她能化气成物;火焰大,说明灵气充裕;维持时间长,证明功力深厚。

    作为王女的侍从,清秋不负她金丹期的修为。

    崇林王:“纾儿,轮到你了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眼皮直跳,依葫芦画瓢地伸出自己的爪子,脑海中自动浮现火咒,她眼神一亮,心里暗念,看来也没有这么难...

    “噗呲”一声,她的手心出现一团芝麻般的火,才亮起就“啪”的熄灭。

    林以纾:“.....”

    她尝试很多次,无论如何都无法聚成火焰,火花细小,不仔细看都感觉不到有亮光出现。

    晖月殿陷入沉默,在崇林王审视的目光中,林以纾侧脸逐渐变红。

    她知道原主废柴,可这也太废柴了...

    有修道者出来打哈哈,“许是王女忙于修炼,身体疲惫,这才无法施展。”

    另有一个修道者献上一枚铜镜,“用火咒来验证灵气不一定准确,鄙人有一方宝镜,可以看出持镜人离修为突破还有多久,王女不妨一试。”

    崇林王接过铜镜,塞到林以纾手中。

    林以纾握住铜镜,“铜镜啊铜镜,我离筑基还有多久?”

    铜镜上浮现出雾气,上下变化,最后汇聚成一个字“十”。

    献镜者道,“恭喜王女,还有十天您就能筑基了。”

    此话落下,半空中的“十”字后跟上一个“年”。

    献镜者:“......”

    林以纾丢完脸,埋头作痛思状。

    晖月殿其余人告退,只剩下她和父王。

    崇林王用手敲铜镜,“纾儿,你这些年到底都修炼了些什么,怎么修为半点都没有长进?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儿臣有错。”

    崇林王道,“作为王族的血脉,有很多人保护你,在修为上你可以弱些,但不能这么弱。父王像你这么大时,练出的火能烧毁一整个屋子,你却连火焰都聚不起来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摇头:“是儿臣愚钝。”

    崇林王:“王族的后代,怎可如此懈怠?”

    林以纾道,“我们天都林氏有王兄这样的奇才,父王不用担心后继无人。”所以就别指望她这条咸鱼了。

    崇林王:“你现在这个修为,往复金珩身后一站,别到时候他刚把剑拔出来,你就被他的剑气给震得七窍流血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......”救命,有画面感了。

    崇林王:“纾儿,复金珩再怎么厉害,说到底不是林氏血脉,父王到时候如果西去,你又该如何自处?”

    林以纾抬头,“父王长命千岁,儿臣知道错了。”十个父王加起来都打不过复金珩,她努力了有什么用。

    崇林王:“知道错了,你怎么改?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我回去后,定当努力修炼,多看书,多修习,闭门练法,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读圣贤书。”

    崇林王摇头,“闭门造车有何用,这三个月乃是修仙者练法集大成的踏云会,你必得去参课。”

    “这...”这不好吧,她一个练气小菜鸡,往金丹堆里扎,岂不是自取其辱。

    林以纾:“父王,我和他们进度不同,还是自己修炼比较好。”

    崇林王摆摆手,“此事不可商议,纾儿若不愿意去,父王便不给你银子用了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!”

    她上有宋灵儿要养,下有八十个心腹得吃饷,断了贡,跟断她的腿有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林以纾连忙行礼,“我明日定准时去报到。”

    崇林王提醒,“到了踏云会,纾儿若有相中的世家子,为父会替你作主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我一心求道,无心风月。”

    崇林王不信她江山易改,“是因为宋家的那个?”

    林以纾摇头,“与他无关。”

    崇林王:“那就是为了景家那小子了,这人不行,虽出身好,父王不会同意的。”

    景家的?

    是《破道》里的另一个重要角色,景寅礼么?

    林以纾试探地问,“他和我的关系是...”

    崇林王:“就算他是你幼时被定下的未婚夫,凭他这些年对你的冷心疏忽,绝对不是良人,等下次去北境,父王会亲自替你解除婚约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......”果然是景寅礼。

    林以纾对自己这位未婚夫不感兴趣,俯首称好后告退。

    走出半里地,林以纾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玉牌,明日该怎么去踏云会?

    她抓着一个路过的宫人问到哪里领玉牌,宫人胆战心惊地回答,“踏云会之事,由复金殿下全权负责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改道去常青殿。

    去常青殿的路上,她路过自己的寝宫,摇头叹气,她原本还想着一门不出、二门不迈,结果穿到书中,她压根儿就没闲着过。

    当一个反派,好累。

    常青殿灯火通明,里面的议事声不绝于耳。

    林以纾站在远处观望,发现那些长老在复金珩面前,无论多大的年龄,都显得十分卑躬屈膝。

    等人走散后,林以纾才踏入殿内。

    复金珩坐在高位上翻看议事本,见她来,垂眼一瞥,“殿下找我?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王兄,我来找你领明天去踏云会的玉牌。”

    复金珩:“殿下自己的玉牌呢?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我弄丢了。”

    复金珩的手指敲了敲檀木桌,“我教殿下一个口诀,可以将丢失的东西唤回来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...好吧,其实我没有丢掉玉牌,我送人了。”

    复金珩看向她,虽然没有言语,但林以纾能明白,这是在问她送给谁了。

    林以纾:“我前几天遇到一个少年,他家境贫寒,上头还有一个病重的姐姐,我心一软,就...”

    复金珩:“殿下,你可知踏云会的玉牌,有多少人头破血流都争不到?”

    此玉牌,三年就印五百个,得到玉牌的人,修为少有低于金丹的,身世大多为世宗子弟,林以纾这种情况,属于把开后门得到的东西,转手拿给别人开后门。

    林以纾惭愧地低下头。

    复金珩慢条斯理地翻着议事本,“我记得殿下从前对修炼并不感兴趣,从未参与过踏云会的修习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其实我也不想去,父王给我下了禁令,如果我不去,就没有银子花了。”

    她突然灵光一现,觉得复金珩肯定也不希望她这个傀儡之女变得上进,于是开口,“王兄如果愿意资助我一些灵石,这踏云会,我不去也罢。”

    复金珩:“殿下上次让人炸毁常青殿,还欠我三千灵石,不记得了么?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......”

    看来这踏云会是非去不可了。

    林以纾:“王兄,你就说说,我该怎么做你才肯把玉牌给我。”

    复金珩漫不经心地指向桌角的砚台,“殿下不如试着将墨砚磨尽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捞起袖子,坐到桌前,这还不简单?砚台中的墨块也不剩多少,花不了多长时间。

    她拿起砚子,在墨块上摩擦,墨块被研磨出墨汁,等墨汁填满凹槽时,林以纾将墨汁倒出来,继续研磨剩下来的墨块。

    可这薄薄一层墨块,怎么磨都磨不殆尽,她倒走三四次墨汁,墨块半点没有变少。

    常青殿中只剩下“咚咚咚”的敲砚声,林以纾后背都出汗了,墨块才缺少一个小角。

    这肯定不是寻常的砚台。

    林以纾抬起头时,复金珩已然离开,她问殿中复金珩留下来的侍从,“你确定这个墨块能被杵干净么?”

    侍从沉默地点头。

    林以纾将袖子捞得更高,认命地继续研磨。

    “咚咚咚”“咚咚咚”“咚咚咚咚咚”

    烛光晃动,猫头鹰咕噜噜地叫,林以纾还在磨墨,她撑住脑袋,眼皮子都快黏在一起,手不停地杵。

    “咚咚咚”“咚咚咚”

    终于在后半夜,砚台中的墨汁见了底。

    林以纾举起两只乌漆嘛黑的手,问侍从要玉牌。

    侍从道,“殿下,没有多余的玉牌了。”

    ?

    林以纾两只眼睛顿时瞪圆,用力拍桌子,“那我怎么去踏云会?”

    侍从:“殿下,您是天都王族,就算没有玉牌,也可以自由出入踏云会。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!”

    林以纾:“......”

    无舆殿内,复金珩于案前看折子,有侍从穿廊而入,跪到地上禀告常青殿的动静。

    侍从:“殿下,那个东洲献上来的砚台,被王女...”

    复金珩:“被扔了?”

    侍从:“被王女给磨完了。”

    复金珩眉尾略挑。

    侍从:“殿下,属下觉得王女行为异常,再加上她刚和崇林王和林氏宗亲议论完便有此变化,属下怀疑其中有诈,可要属下去细查?”

    “不必,让他们去做,”复金珩翻过折子,“看看能弄出什么名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