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基的这一番话以及那带着几分审视的眼神,令魏延顷刻间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,且似乎刹那间完完全全被对方给看了个通透。

    ‘国士侯为何会知道此事?’

    这是魏延的第一反应。

    毕竟魏延此前仅仅只是个一个小小的城门官,且奇袭巫县之事发生还不久。

    按理来说,消息应该还不至于传到柴桑才对。

    之前魏延向孙策所表露的身份,也并没有提及过如此敏感的细节。

    魏延脸色不断变幻,一时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
    李基也同样不急,目光上下地打量着魏延,便是想要看看魏延会做什么反应,顺便……敲打一下魏延。

    事实上,魏延无论如何回答,李基都不会将魏延怎么样,都会选择将魏延收下。

    只是,这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。

    魏延作为荆州将领之一,且曾经被刘表所重用奇袭巫县立下大功,容得下魏延,就能安定不少荆州的人心。

    可李基同样也觉得魏延是个人材,奇袭巫县此事可不简单,领着三千人往着山野一钻,还当真能顺利地领着大部队走出来奇袭巫县,便是李基听闻都相当的吃惊。

    须知,便是后世各种装备精良了不知道多少的驴友们,结伴三五人穿梭山脉丛林,就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意外与危险。

    更何况,魏延手中说不准连个指南针都没有,全凭个人天赋,硬生生率领奇兵一股跨越山脉丛林找到巫县袭击。

    在李基的印象中,上一个做到了类似事情的,是跨越茫茫草原实现精准打击的霍去病。

    无人行走的地方,哪里会有小道?

    因此,若不是那五万益州军本就是诱饵,魏延这一举恐怕便足以青史留名了。

    只是,就如同周瑜对于魏延面相的判断,李基同样也能看出来。

    当然,李基自然不会全信面相一说,所以才有意如此敲打一下魏延,以试探一下魏延的心性能否值得重用。

    而魏延渐渐冷静下来后,注意到李基那流露着审视的目光,且感受着首级尚且还在脖子上,也明白了国士侯并非当真认为他是细作,否则也不会特意召他到此来。

    几乎是瞬间,魏延就否决了这个念头。

    ‘如此,还不如开诚布公……国士侯若能看得上我,自会重用,若是瞧不上我,想必也不会因此将我拿下,免得坏了名声。’

    想到这里,魏延的内心渐渐安定了下来,抿了抿不知不觉有些发干的嘴唇,顶着那若有若无的压力,开口道。

    “良禽择木而栖,延自问不是什么旷世奇才,但亦有几分本事。”

    “旧主刘荆州,延本以为其单骑入荆州必有一番作为,想必会是英主,不想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,空有野心,却是德不配位,不知赏罚分明,重用人才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之时,魏延的语气之中明显多了几分不满。

    “哦?汝所说的人才莫非便是你自己?”李基笑着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敢!”

    魏延嘴巴说着不是,但神色却是有着几分自傲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只是吾奇袭巫县,也算是下了大功,刘荆州非但不赏,反倒是将我打发去后军。如此作为,实难服众。”

    这也是魏延对于刘表最大的不满所在。

    奇袭巫县,可以说是魏延拿命拼出来的功绩,为的就是得到刘表的赏识与重用。

    结果在拿下五万益州军后,刘表表面好言相待,实则却是将魏延丢到了后军,反倒是任蔡瑁为先锋,这如何能不让魏延心生怨气?

    须知,当时明面上益州已无抵抗力量,先锋进入巴郡后所过之处也是望风而降,几乎就是等于白捞大量军功。

    而在魏延看来,那些军功理应是自己的,而不是该在后军苦哈哈地指挥押运粮草。

    只是在这个推崇愚忠的时代看来,魏延这一举动无疑有违忠义之道。

    不过魏延此刻已经有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,干脆抬头直视着李基,开口道。“毕竟,并非是人人都如国士侯那般幸运,出仕便能遇到刘皇叔那等明主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一点,我倒是难以否认。”

    李基笑着应了一句。

    原轨迹中岳飞与诸葛亮的遭遇,倒是完美地说明了择主的重要性。

    将岳飞与诸葛亮对调一下,说不准在牢里写满江红的就是诸葛亮了。

    而刘表刻意打压一下魏延的想法,李基同样也不难猜到其中的原因,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人之常情。

    魏延,终究只是忽然冒出来的将领,刘表对其本身并不熟悉,不管是出于打磨的想法也好,亦或者是考究心性的想法也罢,这都是再正常不过了。

    与魏延相比,蔡瑁的能力稍逊又如何?

    起码刘表对于蔡瑁可谓是知根知底,完全不担心蔡瑁壮大后会威胁到自己。

    可相对不熟悉的魏延手握兵权,可就不一定了。

    所以说,“识人”、“用人”、“信人”这三点说起来简单,但绝非是轻易能够做到的。

    换到现实中,有十万存款的普通人,敢拿九万出来给一个外人进行打理吗?

    显然,刘表不敢。

    原轨迹中委任兵权皆是曹氏或夏侯氏族人的曹操,也不敢。

    反倒是刘备、刘禅这两父子,很敢。

    更别说还有“功高震主”这一忌讳。

    而对于李基那有些分辨不清情绪的回答,魏延定了定心神,坦言道。

    “主择臣,臣亦择主。吾未曾做过背主之事,且也以奇袭巫县之功报答了旧主刘荆州。在旧主刘荆州大势已去后,吾萌生另选明主之心又有何妨?”

    “若是国士侯对我有意见,我就此告辞也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说罢,魏延拱手行礼,便做出转身告辞的姿态。

    这一刻,李基知道魏延这是在试探自己,但也还是出言挽留道。

    “文长且留步。”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