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叶赶忙冲入里间,压低声音,追着秦鸢问道:“小姐这是怎么惹到侯爷了?我瞅着侯爷方才出去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很。”

    翠茗也跟着赶了进来。

    秦鸢看了眼两个小丫鬟,红叶一脸的紧张,而翠茗则如惊弓之鸟。

    显然,翠茗又开始多思多虑了。

    她笑着道:“侯爷想让程哥儿入国子监。”

    红叶问:“你拒绝了?”

    翠茗也看向秦鸢。

    秦鸢忍不住笑道:“国子监又不是我开的,我能拒绝么?侯爷想安置程哥儿的前程,又觉得跟着赵娘子不好,可又丢不下手。”

    提不起,放不下。

    六个字罢了。

    顾靖晖在战场上是个杀伐果决的将军,却又极为重情。

    若是林子奇,为了自个的前程,谁都能舍得下。

    红叶皱眉。

    翠茗道:“但侯爷怎么脸色这么难看?”

    秦鸢道:“说中了他的心事罢了。”

    翠茗欲言又止,只是皱着眉毛发愁,红叶也没了笑容。

    秦鸢吩咐她们将案几收拾干净,自个则走到内室点了一炉香,又拿起昨晚没看完的账本来看,似乎一点也没受影响。

    翠茗在外间悄声对红叶道:“我这颗心从昨晚上就一直悬到现在。侯爷方才那个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,小姐却稳如泰山。”

    红叶道:“就没有小姐安抚不下来的人,我瞧侯爷只怕也生不了多久的气。”

    话虽如此说,两人的脸不由得都板着,没了笑模样。

    没过一会儿,跟着侯爷走的小厮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,手中还拿着马鞭,他央小丫鬟将红叶唤出来,在廊下悄声问:“红叶姐姐,夫人为侯爷收的衣物放在哪里了?”

    红叶赶忙进去拿早上才收拾出来的衣箱,也来不及和秦鸢说话,又跑出去,将手中提着的湘妃竹编就的衣箱递了过去,抱怨道:“你走的时候怎么不来拿?”

    小厮皱着脸陪笑,“侯爷叫得急,之前又没提,这都上了马了,才想起来,又吩咐我赶回来拿,其实大营也都有的。”

    红叶的心放下一半儿。

    小厮又道:“侯爷说了,他放在偏房的书也要带走,还让问问夫人,有没有什么书送给他的,一并带上,不然在大营里也没事。一事不烦二主,还请红叶姐姐再跑一趟吧。”

    红叶的另一半心也放了下来。

    小姐果然是小姐。

    侯爷这是自个又好了?

    她笑着道:“好,你在这里等着,我去问问夫人。”

    小厮就抱着衣箱在廊下等。

    红叶怎么都压不下去嘴角的笑容,捂着脸小声尖叫,扑入内室,对秦鸢道:“小姐,侯爷上了马了又想起来让人回来拿衣箱呢。”

    秦鸢唇角微翘,道:“嗯。”

    红叶笑着道:“小姐,侯爷还说让您给他送几本书,他在大营也没事,不如读书打发时间。”

    秦鸢也憋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道:“行了,我去找找。”

    红叶道:“那我去偏房取侯爷指定要的那本《春秋》。”

    秦鸢斜了眼红叶。

    这小妮子方才还愁云满面的,现在就笑的见牙不见眼,还有心思打趣顾侯爷。

    真是……

    秦鸢也顾不上说她,就唤了翠茗一起找书。

    翠茗面上轻快,问:“夫人要拿什么书给侯爷?”

    秦鸢笑道:“侯爷不是在为程哥儿的事发愁么,就给他拿两本《弟子规》、《增广贤文》之类的。”

    翠茗忍不住笑了。

    “可是夫人没有带来。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,这不是秦家的书房,我竟然忘了,那就给侯爷送这个去吧。”

    秦鸢抽出三册《三国演义》,道:“就让侯爷看这个打发时间吧。”

    翠茗的嘴角抽了抽,还是接过了,道:“也行。”

    她两回到正房,红叶已经拿了油纸和布包等着了。

    见秦鸢拿的是《三国演义》,红叶轻声笑道:“这个好。”

    她兴致勃勃地将两本书分别用油纸包好,又用布包了,仔仔细细系好带子,这才拿去给廊下等着的小厮,道:“夫人说了,侯爷就读这两本书打发日子吧。”

    小厮掂在手里,道:“红叶姐姐,我这就走了,夫人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侯爷的?”

    红叶愣住了,半晌笑道:“伱等等啊。”

    她又忙忙跑回屋子,问:“小姐,侯爷问有什么话要带给他的?”

    秦鸢抿唇一笑,道:“有的,就说让他按时吃饭换衣,看书不要看太晚了,免得伤了眼睛。”

    红叶又忙忙地跑出去传话。

    小厮这才走了。

    红叶走回正房,跌坐在绣墩上,道:“真是累人。”

    秦鸢道:“等会儿还有事呢。”

    红叶:“……”

    果然,小丫鬟又进来道:“管事妈妈们来了。”

    翠茗打起精神,今日她要按小姐说的,在针线房里挑一个婆子顶替卢妈妈,还要想法子安抚住卢妈妈,不让她过于慌乱生事。

    秦鸢放下手中的账簿,起身道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管事妈妈们一扫前日萎靡之像,个个衣衫整洁,人也站的规规矩矩。

    红叶暗自点头,这是被小姐昨儿给镇住了。

    她照例点卯,点的人,答的人都满是精神气。

    卢妈妈站在下首,不时瞅瞅翠茗,又不时瞅瞅秦鸢,眼中的忐忑和祈求明显的似要化为实质,谁见了不得感叹一声,早知今日何必当初。

    秦鸢照例过问了事务,这次没有人再敢敷衍,都因着卢妈妈的教训,早早的将账簿子和旧例理的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

    生怕一不小心被拿了错处,落到和卢妈妈一个境地。

    秦鸢见没什么事,就道:“你们都去忙吧,翠茗带着卢妈妈去针线房交割,红叶去茶水房监看,若有不妥之处,你们都可以来寻我。”

    说罢,便入了屋内。

    其余的人一哄而散,各自都去忙各自的了。

    卢妈妈身子佝偻,精神气似是全都被抽光了,道:“翠茗姑娘,夫人这是不愿放过我了么?”

    翠茗半是安抚半是施压,道:“卢妈妈不如先将以前的事体理一遍再说,夫人刚来,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呢,卢妈妈也是赶在头上不巧被烧着了。听闻卢妈妈的儿子在侯爷帐下效力,侯爷还想重用呢,卢妈妈断不至于为了这个伤了儿子的体面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