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郎中道:“把这香拿来给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闻言,秦鸢忙递了过去。

    打开匣子,里面静静地躺着几颗香丸,散发出浅淡的香味,李郎中捻起一丸放在鼻下嗅了嗅,神色有些怅然。

    小东见他嗅了半晌,也不说话,就问:“师傅,这香丸有什么不对么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不对,就是太对了,这才不好。”

    秦鸢皱眉看向他,小东按捺不住问了出来,“对了还不好?”

    “你是小孩子,现在还不适合知道,”李郎中笑着看了眼小东,对秦鸢道:“姑奶奶,你能配出这样的香丸来,能配的这般好,做师父的只有高兴的,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只是什么?”

    小东又急着问。

    “她本就是心病,病的越重人就越多疑偏狭,你就是不说,我也猜得出,她和你之间多有不睦。我是个郎中,说出她的病情也是行医的本分,但看她的样子只怕是不会信的,你配了这药丸过去,她又不会用,说不准还会猜疑你的用心。你何必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。”

    秦鸢眉睫低垂。

    这香六夫人不用,也不是什么大事。

    李郎中显得很不想她拿出这香丸。

    秦鸢试探道:“这香丸正对症,若是她用了,也能舒缓病情,何尝不是一件好事。我虽然和她不睦,却也不想她病重不治。再说,我原本是给侯爷调理身体,顺便分了些给她。”

    李郎中吃了一惊:“你还给侯爷也配了?”

    秦鸢点头。

    李郎中沉默地看着墙角的海棠树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秦鸢问:“师傅,可是我这香方有什么忌讳不成?”

    李郎中这才转过头来,肃然道:“这香方是你祖传的香方,哪里有什么忌讳呢?这味香曾被已故太后指定为专用的养身香,你外祖被卷入宫廷秘案中也是因着她。”

    前世,秦鸢曾想法子调过案宗查看,看了之后,也只略略知道个大概,竟然不知还有这些秘辛。

    想到齐王曾在染香居寻找这味奇香,秦鸢就问:“自我外祖后,宫中就再没有人调这香了么?我曾经在染香居碰见齐王在找这味香。”

    李郎中忙问:“你可曾表露什么?”

    秦鸢摇头:“那日我在染香居的隔间,和齐王压根没有碰上面,只是巧合之下知道他在找这样的香。冷掌柜还抱怨,说如今没有人能配的出这样的香,只是齐王的奇思妙想罢了。”

    李郎中得意笑道:“染香居的冷掌柜玩香虽然是个行家,但却不懂医理,他是推己及人,就觉得没人能配的出来。这是陈家家传的方子,谁还能配的出?”

    想配出这样的香,要医理和香道都精通方可,的确是极难的。

    这本就是陈家的家学,从小勤学,多年方可有所成。

    他本以为要绝了。

    谁会想到,陈家的后人之中竟会有秦鸢这样的聪慧之人。

    李郎中百感交集。

    此时的秦鸢看着匣子里的香丸五味杂陈,道:“陈家被卷入案中,最后被判了流放,可见本也与这案子没什么要紧的关联,为何这香丸不能彰显于世呢?”

    李郎中想了想,道:“为师也只是小心谨慎惯了,你外祖卷入其中,也是有人诬告,太医院中门派林立,其中有不少人就像那位一样。”

    说着朝着刘太医屋子的方向努了努嘴。

    秦鸢明白了,李郎中是担心有外祖的敌人在暗处使坏,毕竟当年的旧案与宫廷之事有关联,背后势力复杂难寻。

    前世,李郎中并未提及这些,一是因为她没说过要给陈家翻案,也未曾展现过制香的本事。二是因着林子奇官职低微,他们熬了十多年才回京入阁,李郎中只能将这些带到地底下。

    秦鸢在心中思量了一番,笑道:“师傅不必担心,就是当年陷害外祖的那些人还在,可在他们眼中,陈家后人本就没了。就是留意过我,也是外嫁女所生的女儿,掀不起什么大浪来。我能制香却无师承,而且定北侯府就是我的后盾,就算他们想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。”

    她嘴上如此说,心里却别有一番打算。

    李郎中也道:“你这门婚事结的好,不然还真不敢和你说这些。”

    宫廷之事,大多与夺嫡有关,丝丝缕缕都关联着现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。

    他只是一个郎中,经营着祖上传下来的医馆,就算知道点什么,也只能埋在肚子里。

    秦鸢做了个决定,直直看着李郎中道:“如今想来,不如将我陈家香方之妙彰显于世,不然如何为陈家翻案?”

    李郎中沉默半晌,道:“香方如今有着定北侯庇护,倒也罢了,但翻案之事不如以后再议。你若制香便在明处,旁人在暗处,明枪易躲暗箭可难防。”

    秦鸢点头:“师傅说的是,我慢慢筹划着,也不急于一时。”

    昔年之事,甚是复杂,她眼下可没什么本钱,只有耐着性子,慢慢来。

    “那这香丸?”小东问。

    李郎中道:“既然如此,就拿去给六夫人。”

    秦鸢与他们一同先去给旁人看诊。

    因昨日已看过,今日就快了很多,不到一个时辰,就看完了。

    三人分道扬镳。

    李郎中和小东去六夫人的院子,去看两个小小姐,而秦鸢回去换衣裳,去上房请安。

    两人进了六夫人的院子,赵嬷嬷得了消息就赶忙迎了出来,道:“李郎中可来了,快去给我们小小姐瞧瞧。”

    黄姨娘在偏房隔着帘子,踮脚往这边打量。

    李郎中就问:“两位姐儿可有什么大碍?”

    赵嬷嬷道:“琴姐儿已经转好了,小小姐醒了过来,哭闹了许久,又喝了些药,瞧着是比前几日有了点力气。”

    李郎中就跟着赵嬷嬷进了正房。

    顾六夫人对李郎中比昨日热情了些,笑着问:“怎么李郎中这会儿过来?”

    看了眼顾六夫人的神色,李郎中就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如他所料,顾六夫人并不信他,没喝他的药方。

    李郎中道:“我和小徒弟午歇了才过来的,想着你们应当也要午歇,就先去了别的院子。”

    顾六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。

    赵嬷嬷忙道:“还是李郎中医术高明,小小姐哭闹的都有劲了。不如李郎中先看看小小姐的病情,看是否还要施针换药。”

    李郎中本也不想和顾六夫人说话,就点头让赵嬷嬷在前面带路,跟着走进了内室,顾六夫人也紧跟在后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