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管家不以为意地道:“侯府素来有规矩约束,又因着天花,不当值的都窝在屋子里,近些日子随有些松懈,但也不至于敢冲撞公主。”

    曹管家却道:“老奴命人在二门处拦着便是,夫人只管放心,绝不会让人冲撞了公主。”

    秦鸢微笑颔首,道:“有劳了。”

    韩管家私下里说曹管家,“孙账房说你只顾着拍夫人的马屁,之前我还觉得他说得过了,如今却觉得你着实有些过了。”

    曹管家浑不在意,道:“夫人如此叮嘱,显见十分在意。你固然相信府里的下人们不会阙越,但若是万一有人不长眼,又或者别有用心,出事了再后悔也来不及。左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,为何要与主子较真?”

    韩管家没出声了。

    曹管家又道:“孙账房自个的事情还没理明白了,我早就让他把账本子弄清楚,免得夫人查账,他听不进去,倒还有心思在你面前搬弄是非。”

    韩管家惊问:“怎么没听到风声要查孙账房的账啊?”

    曹管家意味深长地指了指脑袋,道:“夫人现在已经在查内院这几年的账了,接下来,只要侯爷不将外院收回去,夫人查外院的账还不是顺理成章之事?侯爷自从接了外院之后,压根没心思管,夫人这么能干,侯爷还不就顺水推舟了。”

    韩管家有点相信,又有点儿不相信。

    曹管家却已走开了,专门挑了两个老实听话的小厮守在二门处,也不管守二门的婆子如何叽咕,只道:“你们四个就在这里好生守着,若是公主入府之后,有人在这附近逡巡,又或者想要强行穿过,驱赶不听就直接拿下。”

    小厮立即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两个婆子也跟着应了。

    曹管家这才回去和韩管家一起盯着下人们洒扫清洁,更换外院的布置。

    顾六爷身边的小厮也得了吩咐,赶忙入屋去寻顾六爷,道:“六爷,七公主和九公主奉旨要来侯府慰问,侯爷和夫人前去迎接,其他人都暂安屋内,不用出去迎驾。”

    顾六爷正伏在案几上作画,发髻散乱,玉白的面上隐隐有些郁色,闻言抬眉,有气无力地叹道:“三哥真是好福气,能和三嫂琴瑟和鸣。”

    方才他都趴在窗边瞧见了,素来冷峻的三哥和三嫂竟嬉闹着走入前院,显见二人感情甚笃。

    就他是个可怜人。

    顾六爷自怨自怜。

    小厮见案几边摆放着几卷画纸,问:“六爷什么时候作了这么多画?”

    顾六爷扭头看了一眼,道:“这是三嫂画的,我不如也。”

    小厮呆了一呆,叹道:“夫人年纪轻轻,为何样样皆能。”

    顾六爷没接话,只盯着画面上的人像发呆。

    小厮便静静地站在一旁守着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外面乐声震天,顾六爷皱眉道:“来了。”

    小厮有些好奇,但也忍着没动。

    顾六爷悄悄戳开窗纱,透过条小缝往外瞧。

    只见三哥在前面带路,一高一矮的俩个女子紧跟在后,往亭子处走去。

    三嫂在旁边不远不近地跟着。

    那两名女子都梳着飞仙髻,身上的罗衫似是用金银线绣制,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贵气逼人。

    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小厮在一旁咋舌,“乖乖,公主脚上的绣鞋都用那么大的珍珠。”

    顾六爷轻声道:“公主盛装出行,应当是这样的。”

    他隐秘又克制地看向三嫂。

    三嫂梳着高髻,发饰用的是金花大钗和一溜的细花钗、花钿,体面又不过于骄奢,身上穿着艳红的纱衫,披着石青色的披帛,富贵端庄。

    三个女子的年岁相差不大,两名公主打扮的明丽贵气,但三嫂风姿过人。

    顾六爷的眼睛无法挪开。

    小厮悄声道:“夫人虽然没有公主衣着华贵,但更胜一筹。”

    顾六爷没出声。

    顾靖晖猛地朝这边看了过来,锐利的眼神如同箭矢,慌得顾六爷赶忙放下窗纱,退到了案后。

    小厮也慌忙退开,忙问:“六爷,莫非侯爷瞧见了我们?”

    顾六爷道:“应当是,我们趴在窗前窥看,说不定在亭子里能透过窗纱看见人影。”

    小厮立即道:“爷,那咱们不看了。”

    顾六爷已然神思不属,低垂着眉眼,把玩着案上的一枚玉狮镇纸,玉白的面上满是失落。

    亭子内。

    顾侯爷请两位公主坐下,自个才与秦鸢一并入座。

    丫鬟赶忙上前奉茶。

    顾侯爷面色冷峻,即便是在暑天,也未曾有半点融化。

    四人相对无言。

    秦鸢只好笑道:“这是侯府新得的云雾茶,听闻可清心明目,怡神醒脑,臣妇喝起来口感尚可,不知两位公主可还喜欢。”

    不过是些客套之语罢了,但没话题只能这么着了。

    谁知,七公主瞟了眼秦鸢,眼底闪过不屑和不甘,轻笑道:“本宫来侯府又不是为了喝茶的,定北侯夫人不必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九公主也轻笑了一声,紧跟着道:“七姐说的好像定北侯夫人只在乎这些小事似的。”

    福芸公主面上闪过无奈,对秦鸢道:“本宫的九妹有些调皮,还请定北侯夫人勿怪,不过本宫和九妹前来,的确身负父皇之命,定北侯夫人若是有事便可去忙,不必在此了。”

    自打福芸公主和九公主下了鸾驾,秦鸢就感受到了两人隐隐绰绰的敌意。

    尤其是福芸公主,极其明显。

    秦鸢心中清楚,这皆是因着顾侯爷,便也不往跟前凑,只严格注意着自个的行止,不出半点错处。

    谁知福芸公主竟半点也不掩饰对她的不喜。

    九公主掩下吃惊,眼中满是兴味,紧盯着秦鸢的脸。

    这幅情态,虽然没出声但也胜过出声了。

    顾靖晖突然冷冷道:“福芸公主有什么要说的,就在此直说便是,本侯与夫人夫妻一体,事无不言,不必避开夫人。”

    九公主看了眼顾靖晖,又看了眼脸色不好的福芸公主,轻声道:“定北侯,我七姐也不过是担心定北侯夫人甚少接驾,免得她不慎失了方寸,有损侯爷的威名罢了。”

    秦鸢: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两位公主,前世不合,闹出不少事情,如今到是因为她,相互维护起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