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师傅来了,”秦鸢笑着迎上来。

    紧接着小东也溜下了椅子,蹬蹬地跑了过来,拉着李郎中的手,仰脸笑道:“师傅,我去了前院和六爷打了会子五禽戏,就来梧桐苑寻十六了,师姐教我画画,我画的可好了。”

    李郎中嗤笑一声。

    “你这小东西又打什么鬼主意?”

    秦鸢拍马屁:“他有什么主意能瞒得过师傅去,不过是今日我教他画画,发现他还颇有些天分,也喜欢,想哄着师傅同意他画画罢了。”

    李郎中道:“你这个做师姐的,这是打算做说客,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听不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那师傅答应不答应嘛?”

    小东和秦鸢异口同声地问。

    看着亲昵的两人,李郎中嗓子哽了哽,道:“他学画也可以,只是断不能丢了学医。”

    小东立即拍胸脯保证,道:“师傅放心,仁和堂还等我继承呢,我学画是为了能画出来那些药草,以后学会了画人,师姐说配上医案和方子,就给我出书呢,师傅你说好不好?到时候就给咱们仁和堂出本杂症合集,保证谁都能看得懂,让仁和堂名扬天下。”

    李郎中叹气,也不说什么,抚了抚小东的小脑袋,就对着站起身的顾侯爷拱了拱手,两人述礼去了。

    顾侯爷神色比往日阴沉不少,李郎中不免想到了亦是一脸阴沉的顾十六。

    不知是什么事,惹得这主仆二人脸色如此难看。

    饭菜摆好后,众人入了席。

    顾侯爷有心事,话不多,李郎中也没什么话,就是秦鸢和小东两人说个不停。

    秦鸢看李郎中不怎么说话,就问:“师傅可否在侯府多留几日?”

    李郎中不解:“这是为何?”

    秦鸢道:“六弟妹的病情……”

    话还未说完,李郎中就道:“六夫人的病我治不好,只能让她好转些,但治不了根本,慢慢温养着续命罢了。说句实话,如今她已拖成顽疾,就算是用了我李家的针法,也难。更何况,她还不愿让我诊治,压根无法施针。侯府不妨广寻名医来救治,说不得就能碰上个对症的。治病也有缘分得说法,偏方小方子用好了也能治大病。”

    这话倒是实情,秦鸢也不好再劝,就问:“戚小哥的老娘,还能治好吗?”

    李郎中惊奇地问:“你是说让我给她治眼睛?”

    秦鸢点点头。

    顾侯爷也插话道:“戚家一家子为侯府卖命,只有他们娘两个相依为命了,若是能治好她的眼睛,师傅只管发话,需要什么药材我都会想法子寻来。”

    李郎中有些惶惑,道:“倒也不是不能治……我是给她诊过脉的,也曾试着扎了几针,她几处穴道都有涨麻之感,应当还是有救,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瞎眼婆子伤心太过,日夜啼哭,肝经肺经都有了损伤虚亏,需要名贵药材来养着。

    他可以免费施针,但总不能自个贴补那些药钱。

    戚家小哥也只是个小厮,承受不起。

    说出来不过是让人更伤心罢了,李郎中也就没说。

    既然顾侯爷愿意做好人,那就没什么问题了。

    李郎中当即就答应了下来,但还是尽职地提醒:“这双眼睛没千两银子的耗费,只怕是救不过来。”

    顾侯爷道:“无事,师傅只管救治,要什么药材,开了单子给十六即可,全都记在侯府的账上。”

    李郎中点头道:“若是如此,半年即可治好,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看了眼顾侯爷,最终还是没往下说了。

    李郎中想,古有大将吴起给士兵吸脓,士兵为了报效这份知遇之恩,在战场上就丢了命。

    顾侯爷治好了戚小哥老娘的眼睛,只怕戚小哥的命也要没了。

    但再一想,戚家本就是定北侯府的家奴,就是全家为侯府没了命,也是应得的。

    顾侯爷父兄为了大兴,不也全都死在了塞北,若不是命大,只怕顾侯爷的命也丢在了塞北。

    李郎中心情莫名就有些沉重。

    倒是小东高兴的不行,道:“戚小哥的老娘耳朵可好使了,若是眼睛再好了,那可了不得,我回去就告诉她这个好消息。”

    顾侯爷笑道:“对,她可立了大功,他们戚家对我定北侯府忠心不二,这是她该得的。”

    看小东眼巴巴地看着他,顾侯爷笑着添了一句,“小东也立了功,明天让十六带你去骑马,我若是有空,再带你去骑踏雪。”

    小东得意地挺了挺胸脯,说着言不由衷的话,“师姐夫真好,我不过是举手之劳,不过,能骑踏雪那可真是太好了”

    李郎中的眼睛就虚眯了起来。

    原来这里面还有这小子的事呢。

    秦鸢想着法子想多留李郎中和小东几日。

    但李郎中却道:“我还是早些走了的好,太医院的人一定会来侯府验看,我不想碰见他们,免得倒胃口。”

    既然如此,秦鸢也不好再劝,只好道:“师傅担心仁和堂的生意,回去也使得。只是日后要常来侯府走动才好。”

    李郎中点头,“六爷身子骨要调养,老夫人年纪也大了,最好定期请脉瞧着,还有戚小哥的老娘要医治,我和小东不常来都不行。”

    顾侯爷突然道:“师傅可否做侯府的府医,这样也便利些。”

    小东期待地看向李郎中。

    他在侯府过的惬意,真不想回冷锅冷灶的仁和堂了。

    李郎中道:“侯爷的信任是老夫的荣幸,只是,仁和堂已传了好几代了,也是老夫留给小东的基业,入府做了府医,就不好坐堂看诊了。”

    顾侯爷想了想,道:“是我想差了,此事就当我没提过吧。”

    众人说了会子话,李郎中就带着小东告辞了。

    翠茗给了小东两个包袱,说里面装着针线房这些日子抽空为他们师徒赶制的衣衫。

    “又是吃又是拿的多不好意思。”

    小东眼睛笑得跟月牙儿似的,李郎中瞥了他一眼,没理他。

    “我说翠茗姐姐前些日子怎么要了旧衣衫去呢,原来是量尺寸,”小东背着包袱,看着自个在月下臃肿的影子,笑道:“我可真喜欢,待会儿戚小哥的老娘会更喜欢。”

    他们走回院内,路过了刘太医的屋子,就见房门大开,里面已没有了人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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