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十六等了半夜,终究还是忍不住先回去换了衣裳洗澡。

    其他人留在那里守着,守了一夜也没等到人来取。

    顾十六清晨醒来,本以为能抓住个大鱼,失望之余亲自走去,将坑又挖开,却发现里面埋着的油纸包已经变了,打开来看,依旧是一张纸条,不过写的话却已变了,同样是句废话。

    顾十六: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事它就变得奇怪了,

    顾十六将手横着往外捅了捅,没想到竟然有个地方松动了,他又用了点力,便将一块墙砖推动了些许。

    此时各家各户都忙着料理早膳,街上也没有几个人,更不用说定国公府临着的巷子了。

    顾十六便跳出墙外,仔细看了一眼,原来此处的墙砖已然松动了,但并不明显。

    “嗐……”

    顾十六又匆忙跳了回来,心中暗忖,这可真够厉害的,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,竟然干起了这样的勾当,还成了。

    顾十六命人守在旁边,自个赶去外书房寻顾侯爷。

    没想到,顾靖晖不在外书房,练武之后就去了梧桐苑,说是找夫人一起去上房用早膳。

    守书房的小厮,还学顾侯爷说他:“十六一大早不知去那里疯去了,让他回来了就去上房寻我。”

    顾十六哼笑了一声,曲指便给了他一个脑崩子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秦鸢比往日里晚起了半个时辰,迷迷糊糊之间就听顾侯爷在耳边轻唤,“鸢儿,该起床了。”

    秦鸢只当没听见,翻了个身,继续睡。

    接着翠茗走了进来,端着热水,放在了架上,轻声道:“侯爷,夫人昨晚写折子累了,只怕要多睡会儿。”

    有了丫鬟在身边,顾侯爷也不好厚着脸皮去闹秦鸢,便走到了书案旁,翻看她昨日写的折子。

    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,言语简练,用词精准,将侯府的难处、所作决断之用心、措施与献策,俱都表述得清楚明白。

    顾靖晖看了心中赞叹,左右无事,便就着秦鸢的案桌,也摊开了纸,准备照着誊写。

    翠茗见状,就过来打开了砚盖,给他磨墨。

    顾靖晖摆手道:“你去服侍夫人起床梳洗罢,我等着她一起去上房用早膳,有事要说。”

    翠茗想了想,还是去外面唤了个小丫头过来服侍。

    屋子里有人说话,秦鸢慢慢地也醒了,只得起床盥洗,顾靖晖坐在桌案旁,和拔步床之间还有道雕花的楠木屏风挡着,倒也互不相扰。

    等秦鸢弄完了,顾靖晖的折子也已抄好了一份,只拿回去粘贴在折本上就能上奏了。

    另一份密折,因着昨日审讯之后,又添了些新内容,顾靖晖便在某处画了圈圈,想等会儿告诉秦鸢要改。

    晨光从绿色的窗纱射进来,照在他玉白的面颊上,光影模糊了崎岖陡峭的侧面,锋利的眉眼和下颌线虽有几分桀骜难驯之感,偏又姿仪潇洒雅致,整个人很有些说不出的风流恣意。

    一大早见到这般俊美郎君,再大的起床气也消了。

    秦鸢伸出手,拿过顾靖晖誊写的折子看了看,道:“夫君心无旁骛,甚是齐整,没有错字没有污迹,待会儿便命人呈上去罢。”

    顾靖晖将密折的稿子上的标记指给秦鸢瞧,有些为难地道:“昨日又有了新进展,还有新画了押的供词,不知要不要改。”

    秦鸢扬眉,道:“拿来我瞧瞧。”

    顾靖晖便从袖袋内取出,递给秦鸢。

    展开来,上面还有着斑斑血迹。

    他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秦鸢,却见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,一目十行,快速将供词浏览了一遍,道:“改动几个字即可。”

    顾靖晖赶忙让开位置,让秦鸢坐。

    秦鸢走了两步,站在桌前,提起只狼毫,蘸了蘸墨汁,增删了几处,再读起来,又与前意不同。

    顾靖晖忍不住赞道:“极妙,妙极。”

    接着又有些懊恼,若是自个多读点书,夸起人来也不会如此贫瘠。

    至少也能像六弟一般掉个书袋,说几句酸巴巴的词,讨小妻子欢心。

    秦鸢偏过头来问,“是现在去上房,还是抄了再去?”

    顾靖晖忙收了思绪,瞅了眼沙漏,道:“现在去罢。”

    等会回来了,还能再赖在正房待会儿。

    秦鸢就跟着顾靖晖出了梧桐苑,一路上,顾靖晖没说话,她自然也不多话。

    红叶和翠茗也跟着一路安静地走到了竹林处。

    顾靖晖突然顿足,对秦鸢道:“独坐幽篁里,弹琴复长啸。深林人不知,明月来相照。昨日听六弟吟起此诗,突然想起那晚我们两个来这里听虫声,这些日子因着天花,咱们也没这么悠闲了。”

    秦鸢也跟着驻足,她可真没想到,有朝一日还能听顾侯爷念诗。

    虽然念的是王维的诗句,但也是诗啊。

    见她不语,顾靖晖耳尖微微发红,手指蜷缩,心中暗忖,看来金参将的宝书上所说也不见得就有用。

    接着顾靖晖就有些担心,自个是不是要被秦鸢嫌弃东施效颦了。

    毕竟,秦思远、林子奇等人,都是会作诗的,可不像他只会背别人的诗。

    顾靖晖心中百转千回,不料秦鸢伸出手牵住了他的,笑道:“那日还要多谢夫君带我来此处听虫鸣,府中景致甚多,有日我与师傅、小师弟一同看诊回来,已有些晚了,萤火虫四处飞舞,也很有意趣。”

    顾靖晖心中大喜,完全听不清秦鸢都说了些什么,立即反手将秦鸢的手紧紧握住。

    秦鸢:“……”

    顾靖晖红着耳朵,面色僵硬,吭吭吃吃地道:“那我们晚上再去捉萤火虫?我记得小时候,我们会捉萤火虫回来放到锦囊里,挂在帐子里面。”

    红叶垂下头,压住上翘的嘴角。

    翠茗木着脸似乎什么都没听见,但红叶知道,她必是也笑了。

    秦鸢道:“好吧,等有空了再说。”

    这本是推托之词,但在顾靖晖听来,便是小妻子已经定了下来。

    虽然自觉已近而立再和小妻子抓萤火虫有点……但架不住小妻子喜欢,便也只能舍命陪君子,投小妻子所好了。

    这便是家有爱妻的烦恼了罢。

    只有成过亲的人才懂,顾侯爷想,若是十六在此,他一定要告诉他。

    感谢失忆的牛牛的月票,(づ ̄ 3 ̄)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