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哥儿道:“义父照料我们长大,日后还要庇护我们,这份恩情程哥儿永志难忘。”

    小小儿郎,已有了大人的模样。

    正是人间正道是沧桑。

    经历了风雨,便迅速长大,说话做事都有了些小大人的样子。

    顾侯爷又心酸又欣慰还有不舍。

    “我受你们父亲之恩,本该如此。若不是……哎,义父本为你们安排了更好的前程,可现在,义父只能如此了,望你们日后莫要怪义父才好。”

    顾侯爷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。

    他真不想提及赵娘子。

    孩子们长大了,自会知道他们的娘干的什么事,让他们失去的是什么。

    顾靖晖道:“你们回去好好想想,义父今日说的话。若是无法投亲靠友,义父只能另寻别处寄养你们,想来比不得自家亲戚好依靠。”

    程哥儿一一答应。

    小小的手,紧紧攥住已成泪人儿的妹妹,一双乌溜溜的眼睛,紧盯着顾侯爷。

    “义父的安排,义母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她还不知我的安排。”

    程哥儿便道:“义父,前些日子,我和妹妹不懂事,给义母惹了不少麻烦,日后妹妹的教养婚嫁都是大事,还求义母惦念一二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顾靖晖神色稍缓,替秦鸢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玉姐儿大声啜泣,可与事无补。

    顾靖晖此时已心如铁石,任谁都动摇不得。

    他们在这哭闹的动静太大,正屋也听到了些许。

    “晖哥儿总算下定了决心,当断不断,反被其乱,”顾老夫人忍不住对秦鸢叹息,“他素来重情义,这点和他爹相像,是好也是坏,是祸也是福。”

    秦鸢笑道:“娘说的是,侯爷重情义,将士们便会卖命跟随,不然如何守得住塞北。刘玄德关云长张飞桃园三结义,情深义重合创出一番伟业。曹阿瞒奸诈多计,却也是乱世之雄,可见什么性情都无妨碍。”

    “好孩子,”顾老夫人开心地拉着秦鸢的手,轻轻晃了晃,得意道:“我就说他是个有福的,等了这么久,一大把岁数了,竟然娶了你这么个好媳妇儿。”

    秦鸢抿着嘴,低下头,像是有些害羞。

    顾老夫人见了,笑得更加开怀。

    容妈妈笑道:“这也是侯爷的命格奇特,换做其他人定然不成,可见这世上的事都是老天爷安排好了的,各自有各自的福分。”

    顾老夫人却没接话,继续道:“好孩子,你六弟妹身体不好,以后府里就全靠你了。”

    这就是要把府里的中馈全交给秦鸢了。

    红叶压不住喜悦看向翠茗,翠茗瞪了她一眼,红叶又赶忙低下头。

    容嬷嬷也转了话头。

    “夫人能者多劳,只这些日子看夫人将府里操持的井井有条,就知道老夫人日后放心享福便是。”

    秦鸢道:“山中无老虎,猴子称大王。府里因着天花,人人不敢多事,我才这么顺畅,开封之后,那就难料了,还得娘和容嬷嬷指点着我才好。”

    顾老夫人笑道:“放心,娘和容嬷嬷给你做靠山,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岂不是抱上了侯府最粗的大腿?”秦鸢忍不住笑道:“侯爷到以后都要让着我三分。”

    正说着,顾侯爷带着两个孩子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龙凤胎面上满是泪痕,衣服的前襟也有些凌乱,显见方才哭闹得厉害。

    秦鸢看在眼里,只对顾靖晖道:“十六方才寻了来,正和红叶在外面说话,也不知有什么事急着寻你。”

    顾靖晖道:“兴许是找红叶说盘账的事。”

    顾老夫人也没问龙凤胎,只道:“什么盘账?”

    秦鸢笑了笑,问紫荷:“近来程哥儿学字学的如何?开了府就能请西席,识字明理这样的大事可不能荒惰。”

    紫荷立即道:“夫人放心,程少爷和玉姐儿都很勤学,程少爷拆记了《三字经》一半的字,奴婢这就督促着去。”

    说罢叫了小红,拉着两个孩子去读书了。

    顾侯爷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不然真不知和这两个孩子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秦鸢这才道:“娘,这些日子我将府里内院的帐盘了一遍。”

    顾老夫人的面皮紧了一紧,干笑道:“干嘛盘这劳什子,也不嫌累的慌,都是过去的陈年老账了。”

    秦鸢就明白了。

    顾老夫人知道六夫人动了手脚,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也并不想让她追究。

    所图的无非是家和万事兴。

    她笑道:“前阵子,管事和管事妈妈们都来寻我,我在娘家没做过这些,也不懂他们说的对不对,要的多不多,有没有道理,而且还得筹划着后面的费用,就将往年的账本子都拿出来点了点,也好寻个样子照着做。”

    顾老夫人笑道:“你还是聪慧,竟然能想到这个法子,若是别家的新媳妇,那不要吓得哭呢,你真是合该嫁给我们家晖哥儿,做我们家的媳妇。”

    顾靖晖就笑。

    顾老夫人道:“你笑什么?你媳妇的靠山就是你老娘,若是你敢欺负她,那可有得苦头吃了。”

    顾靖晖道:“难道我还哭吗?”

    “你个丧气玩意,这么大一把年纪还要学小孩儿流眼泪水不成,若是敢哭,瞧我不揍你呢。”

    顾靖晖:“……”

    为了秦鸢,他娘是真做得出。

    也不知为何就这么得他娘的缘法。

    顾靖晖认真瞧了眼小妻子,正碰上对方戏谑的眼神,他便假做咳嗽,转头去喝茶,却又碰上了老娘的视线。

    顾靖晖便道:“走吧,这会子只怕管事们都在梧桐苑等你了,我也还有事要忙。”

    顾老夫人也不留他们。

    出了上房,秦鸢就问顾靖晖:“为何方才在娘跟前说起我盘了账本子。”

    顾侯爷道:“你现在也知道娘对六弟妹的态度了吧。”

    秦鸢道:“娘护着她也是有道理的,如今她病成这样,身子都坏了,只能慢慢养着,我若是闹了出来,娘也不好责怪她,反而弄得大家面上难看。”

    顾侯爷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,道:“你可真聪慧,一眼便看出其中的关窍。只是你为何去了她的院子之后,还坚持要盘账呢?”

    上次秦鸢去了六夫人的院子,便应当知道对方无法与她相争了。

    秦鸢道:“你为何在娘跟前提,那我就为何要盘这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