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他们的小厮不能出府,包袱就更显得多了。

    李郎中安抚他,道:“咱们往前走两步,到了巷子口再喊两个挑夫,就没事了。”

    小东想了想。

    “师傅在这里等着,我去巷口瞧瞧,喊两个人来,若是有车或者轿子,要不要?”

    李郎中道:“当然要了,我又不是铁公鸡,早些回去还要打扫房间呢。”

    小东放下包裹,让李郎中看着,一路小跑着往巷口去了,不一会就拐回来,身后跟了个大汉。

    见这汉子体格健壮,一身短打装扮,脚上穿着麻绳编就的草鞋,李郎中就吃了一惊。

    这明明就是个练家子啊。

    李郎中倒抽了口冷气,正想着要如何回绝。

    小东笑道:“师傅,原来十六哥哥早已安排了他在外面等着送我们一程,正好碰上。”

    汉子点点头就当打了招呼,也不多话,直接驮起两个大的,手里又提了剩下三四个包袱,抬腿就走。

    出了巷口,又有人赶了马车来。

    汉子将包袱丢在上面,又转头唤他们师徒二人坐车:“这是得了顾十六吩咐准备下的,不如府里的马车雅静舒服,两位将就坐坐吧,下次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李郎中和小东松了口气,不然这么多东西,还真是为难。

    不多久,就到了仁和堂。

    李郎中带着小东拿了东西下车,道:“劳烦您回去替我多谢十六兄弟,就说下次入府请他喝酒。”

    又取了碎银子塞在汉子手里,说是请他喝茶。

    汉子朗声大笑:“这又不是什么大事,都是府里主子吩咐的,李郎中带着徒弟入府治病,咱们谢您还来不及,怎么还能要这个,被兄弟们知道了定要笑话。”

    说罢,将银子丢到小东怀里,调转马头就走了。

    李郎中对小东道:“这一看就是顾侯爷麾下的军汉,爽直。”

    小东道:“我以前最不喜欢跟着师傅进高门大户,定北侯府却是例外,他家没有仗势欺人那一套,都没什么架子。”

    李郎中心里哼了一声,没说什么。

    这小子哪里知道人情冷暖。

    不是看在秦鸢份上,他们连侯府的门都摸不着哩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秦鸢照例处理完事务,廊外站着的小丫头进来,道:“太医院的院正大人奉旨前来查验,侯爷请夫人去上房。”

    秦鸢忙换了见客的衣衫,带了红叶、翠茗二人往上房去。

    红叶道:“院正大人奉旨查验,若是有李郎中作陪,是不是要方便许多?”

    秦鸢摇头:“自古同行相轻,倒也未必,左右府里也没了病人,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,倒是六夫人的病要指望着他,但有侯爷开口,想来也不会拒绝。”

    李郎中避之不及,她就不用把他扯进来了。

    也不知陈家的旧事是否与这位院正大人有关联。

    一路想着,就到了上房。

    秋菊亲自来迎,道:“太医院的院政大人带了两名太医,侯爷正说着刘太医的事。”

    秦鸢点头,默默跟着进了厅堂。

    众人已分主宾就坐,见了她来,又少不得起身见礼。

    秦鸢坐在顾侯爷身侧,仔细打量了眼这位庞院正。

    五六十岁的年纪,中等个儿,白净面皮,身形清廋,八字眉让面容微带愁绪。

    另外两名太医年岁在三四十岁左右,处处都抬着庞院正,以他马首是瞻。

    庞院正说话很慢,“侯爷上折子说刘太医已亡故,可是因着天花的缘故?”

    顾侯爷道:“本侯觉得应是,当初刘太医高义,自请入府,府里当时也没请动旁的郎中,全靠刘太医勉力支撑,谁料到他竟就病了……哎……都说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,刘太医病了没两天,就一命呜呼了。”

    他说到后来,顿了顿,低垂下头,似是很有些伤心。

    庞院正迟疑道:“刘太医乃是从六品的官身,开府之后可否将刘太医的棺椁……”

    顾侯爷哀叹一声,道:“说起这事,本侯也是没奈何,实在是有些对不住刘太医的家人……刘太医病的急,本侯也没想到他去的这么快,待到外面请的郎中来时,他已断了气。刘太医医者仁心,死前还特特命人交代本侯,为免天花横行,就地火化……总共也就收了一青花瓷罐的骨灰罢了。”

    两名太医忍不住惊呼出声:“天哪,竟然火化了。”

    庞院正也是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半晌方道: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
    顾侯爷截断话语,“本侯已经上奏朝廷,其中内情细细的都写在了密折之内,皇上应当有所表示。”

    庞院正回过神来,也不敢得罪他,点头道:“刘太医此举也是为了京城安危,想来皇上必有嘉奖,待下官回去,上奏皇上侯府查验事宜,并为刘太医请功。”

    此言正中顾侯爷下怀,立即点头道:“甚好,就劳烦庞院正了。”

    旁边两名太医敢怒不敢言,只偷偷拿眼瞪顾侯爷。

    顾侯爷全不在意,只当不知。

    庞院正静静喝了杯茶,稳了心神,方问:“听老夫人说,府里的疫情能及时遏制,多亏了侯夫人用的药香,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香方?”

    秦鸢早知会有这么一问,她本将这香方抄录在上奏的折子中,以供后来之人采用,倒也没有什么守秘一说,但这香方的来历却是不能说的。

    “这香方是偶从本古籍上看的,我素来喜欢调香,就看着加减了些,本也是胡乱之举,没想到恰恰有用,也是天佑。”

    庞院正犹豫片刻,道:“敢问这本古籍可能借来一观。”

    秦鸢笑道:“幼时所见,早不知在何处了。”

    一位太医忍不住道:“难道夫人幼时便抄录了此方?”

    秦鸢道:“那倒不是,只是一眼看去便记住了,这么多年也未曾忘记。”

    太医:“……”

    庞院正虚眯着眼,仔细端详了秦鸢片刻,道:“真没想到,侯夫人竟然如此聪慧,不仅记得牢,还调的恰恰好。”

    顾老夫人忙道:“这孩子在调香上素有一手,她调的香丸,我用了身子骨都好了不少,染香居的冷掌柜还求着要卖她手头的香丸呢,冷掌柜调了几十年香了,也说远不及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