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滋滋摊开行李,看到破洞的布鞋和唯一的一条薄床单,爱洛心里计划了一番:被子、床垫、枕头、鞋、衣服、盆。。。

    费了半天劲儿,把藏在身上的钱全部翻出来,数了5个先令搁在床上,这是房租和买生活必需品的预算。再把剩下的12个先令分别塞进一截房梁的凹槽和床背后的木板缝隙里。

    整理过衣裙,装好预备要花掉的硬币,把剩下的鸡块两口吃完,喝光水,爱洛拿着空空的水囊,下楼来了。

    回到一楼,贝林依旧坐在客厅里勾围巾。爱洛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,已经上午十点多了。

    深秋季节的阳光洒在壁炉边的房东身上,浮尘带着金色飞舞,老妇人的身影透着朦胧。

    “贝林女士,我都收拾好了。”爱洛笑嘻嘻说道。

    “好的,坐吧。”

    贝林放下手里的钩针,从楼梯下的高柜里拿出一个深灰色鹿皮笔记本和一支笔,然后,取出夹在本子里的两张信纸,递给爱洛。

    信纸上的字迹很工整,这是两份写好的租赁协议,里面是双方关于价格,押金,损坏赔偿以及退租的约定,内容并不复杂。

    爱洛一目三行,看过后趴在餐桌上,签下自己的全名,抬头见贝林站在一旁,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
    贝林可能也觉得跟这么个小孩子弄正式的协议有点好笑,语言诙谐地说道:“你既然说自己识字,就要给我证明一下嘛。”接着签下她的名字,还把其中的一份合同仔细折好,递给爱洛。

    爱洛接过合同,把1个先令放在桌子上,说道:“押金和本周的租金。请问,我想买点必需品,能去哪儿呢?”

    贝林收起桌上的硬币,笑着说道:“我先带你去仓库看一看,那里堆了一些闲置的物品。你找找,有没有能用上的,不够了再去隔壁的杂货街买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可真是太棒了。”爱洛喜出望外,声音都高了。

    毕竟,她只是一个所有身家仅16个先令的无业游民。在找到活儿之前,能省一点是一点。

    贝林呵呵一笑,说道:“我的仓库里积攒了很多好东西,小爱洛,你可要睁大眼睛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寻宝吗?”爱洛更开心了。

    “哈哈,你猜猜看。”贝林推开方格玻璃门,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玻璃门外是一小片石板空地,前面有个小花园,不知名的各色小碎花星星点点,靠墙还有一颗高大的枫树,到了夏天,一定是个阴凉的好地方。

    右手边紧挨着窗台,有一个窄窄的小厨房,厨房门口还堆着一小捆柴火。

    长方形的院子底部,有一溜好几间带窗户的小屋,那里应该就是仓库和盥洗室了。

    爱洛把合同压在柜子上,跟在贝林身后,顺着厨房门口的小石阶,走到一间小屋的门口。

    贝林取下别在门上的锁扣,打开门,一股陈年的味道直冲脑门:“这里就是仓库,很久没人进去了,你自己找吧,我去做午饭了。”

    仓库里面满满当当地堆着各种家具和包裹,地上厚厚一层灰,一踩一个脚印。

    屏住呼吸翻翻捡捡,爱洛找出了卷起来的棕榈针叶床垫,一张地毯,一大包不是窗帘就是床单的纺织品。

    挽起袖子,又在家具堆里爬上爬下,抽出一个小凳子和一支小木桶,还从角落里搬出来一个入户柜和一张不大的圆桌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,生活中最基本的硬件需求就解决了。

    把这些东西拖到门口,爱洛已经是一头一脸的灰和汗了,使劲拍打掉身上的浮尘,舀了凉水洗了手脸,时间刚刚好,午饭熟了。

    一人一份煎土豆泥配香肠,两片面包,还有一碗蔬菜汤。

    “真是太美味了。”坐在餐桌前,爱洛对贝林赞道。

    “快点吃,累坏了吧。”贝林笑咪咪地说道。

    爱洛风卷残云的把两片面包和土豆泥香肠吃完,盘子光了,但胃就像无底洞,一点也没饱。

    只是,在火车上的这几天,都是一天只有一顿饭,担心身体接受不了,根本不敢吃的过饱。

    没办法,要尊重科学。

    爱洛只好一勺一勺地喝着蔬菜汤,试图压住依然叫嚣的饥饿感。

    贝林不紧不慢抿着土豆泥,还有空跟爱洛闲聊:“东西找好了?”

    “是的,找到了床垫和窗帘,不过需要清洗一下。”爱洛回答道。

    “嗯,那你可以去找温切尔,她平时有空也会收衣服洗。出门往左,她家只隔了两栋房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吃完饭就去找温切尔婶婶。嗯,还要添置点东西。”

    贝林看了爱洛一眼,似乎有点惊讶,都在仓库翻过一遍了,她还想着添置东西。但也没阻止,只是说道:“隔壁街新旧都有卖的,你要看好了,报我的地址,应该可以便宜点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爱洛欣然接受贝林的好意。

    “我来洗盘子。”

    贝林喝完最后一口汤,爱洛手脚麻利地收拾桌子,把两人用过的碗和盘子拿到厨房清洗。

    贝林没有拒绝,站在一旁,指点她餐盘该放在哪儿。

    洗完碗擦干手,爱洛拿着合同回了阁楼,再把路上用过的脏兮兮的衣物一股脑儿抱下来,和从仓库里挑出来的那一包纺织物堆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我去找温切尔婶婶来帮忙了。”爱洛跟贝林打过招呼,出了门。没走几步,就到了温切尔的家。

    离得确实非常近,爱洛甚至怀疑,站在阁楼窗户边,没准都能看到她家的院子。

    温切尔家的房子是和贝林家差不多的形制,只看起来要新一些。门窗上的漆是很鲜艳的湖蓝色,不难看出,家里有人经常给房子做维护。

    站在石阶上,爱洛就听见屋里塞拉叽叽喳喳的声音,她正词不达意地描述今天遇见陌生人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温切尔婶婶,你在家吗?”爱洛大声问道。

    “在家,是谁啊?”门开了,温切尔穿了件砖红色罩衣,探出头。

    “是我,爱洛伊丝。吃过饭了吗?我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。”

    “是小爱洛啊,快进来。”温切尔认出了爱洛,笑着说道。

    “不了不了。是这样的,温切尔婶婶,我刚住进去,有一些毯子床单要清洗,东西有点多,想请你来帮忙。嗯,我会按照市场价格付费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孩子,等我把手头的活儿干完,就去贝林婶婶家给你帮忙。”温切尔痛快答应了。

    “那我先去忙别的了,要洗的东西都堆在院子里。”爱洛轻快地回答道。

    “好的,你去吧。”温切尔按住从自己裙边伸出小脑袋的塞拉,示意爱洛不用理会这个看起来想聊天的小姑娘。

    爱洛朝塞拉眨了眨眼,转身往前,要去贝林说的杂货街。一直走到小街的尽头,才看见横向交叉的路口人来人往,比安静的石匠街热闹多了。

    这条喧闹的杂货街,沿途全是商铺。爱洛双手握在一起,放到身前,不露声色地按住装钱的裙袋,避免别人直接撞过来,谨防小偷。

    这条街上多是卖日用品的,衣服,鞋帽,厨具,食材应有尽有。

    几乎把小半条街的店面进了一遍,爱洛才在一个不起眼的夹缝位置,找到一间二手店铺。

    这家店门脸不大,似乎是两栋房屋中间的过道改建的,门口挂着褪色的毯子,用过的皮帽,很容易让路过的人忽略掉。

    进去之后,穿过一条窄窄的通道,就是一个大院子,上面撑着棚子,下面是分门别类堆着的二手货物。

    “就是这儿了。”

    爱洛见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人都在选货,没人出来招呼,也学着别人的模样,挑拣起来。

    找到了急需的半截蜡烛若干支,火柴两盒,以及一个小小的平底深锅。虽说贝林家的厨房不缺厨具,但都是家用的大件,小锅用来煎煮一人份的食材,更适合她。

    走到院子的底部,看见一间屋子门开着,有人进出,爱洛拿起手里挑好的东西,跟了进去。

    里面的光线不太好,一个叼着烟斗的男人在柜台后给人结账。周边架子上摆的是亮闪闪的各种大小餐具和瓷器。

    爱洛扫了一眼,确定这间屋子里放的是比较值钱的小件物品,想来自己暂时也用不上,就没细看,站在一个身穿黑色薄呢大衣,头戴礼帽的男士身后排队。

    这个人买的是一套牡丹花图案的茶具,看起来很精美。

    “1个几尼,先生。”烟斗男沙哑着嗓子说道。

    “15个先令。你看盘子上有磕碰,要不是客人提出特殊需求,非得摆花瓶的同款纹样,我怎么也不会购买这样一套有瑕疵的瓷器。”薄呢大衣嘴里嘟哝着。

    “先生,本店的商品价格都是最实惠的。这个花纹的瓷器套装,在香梨尔街至少要卖5个几尼,我这里可是全城最低价。”烟斗男听见对方挑毛病,不太乐意地说道。

    薄呢大衣翻来覆去,一个个检查了盘子和杯子,见烟斗男态度坚决,只好掏钱,让他去找个好点的盒子包起来。

    轮到爱洛时,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柜台上,冲烟斗男一笑,说道:“我是贝林女士家新来的住户,是她介绍我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,那我一定给你算个好价钱。”烟斗男数了数:“蜡烛和火柴2便士,铁锅就算5便士,一共7便士,嗯,再送你一把锅铲。”说完,顺手从柜台下边取出一个木铲放上去。

    “好的,非常感谢。”

    爱洛掏出1个先令递过去,等着找钱的功夫,四处扫视,一下就看见烟斗男身后的架子下方,半开盖的箱子里面,那一排排的油画笔和颜料罐。

    爱洛眼睛一亮,画画的工具,她可是太熟悉了。

    作为爱好和素质教育的一部分,前世的爱洛从小学开始,就报班学习绘画了。

    从水彩,水粉,到国画、油画,没有她不会的。

    但很可惜,凭借兴趣和偶尔找时间练习,水平一般,远远不足以让她考上顶级专业美术院校,踏入艺术家的殿堂。

    在高考指挥棒的作用下,高二那年她基本就放弃了绘画。之后突击主课,考入一所不太知名的本科院校,毕业后成为一名光荣的公司小职员,从此再也没有拿起过画笔。

    在时隔多年后的异世他乡,猛然间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绘画工具,虽然跟用过的有所不同,但差距并不很大。

    一眼不眨盯着画箱,试图辨别画笔类型的爱洛,被烟斗男的声音惊醒过来:“找你的零钱。”

    接过找零,爱洛拿起柜台上的东西,转身朝外走去,既没有问价格,也没有再回头。

    “这才安顿下来,等我挣了钱。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