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炀在留城县内待了两天,从客栈掌柜那里打听到,县衙主簿张垒是个“交际”人,于是便派刘景明前去拜访,果然连上了线。

    客栈雅间内,一桌好酒好菜已经摆好,刘炀笑着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请了进来。

    “呵呵,能请到三衙,乃是刘炀的福分,请三衙上座。”

    张垒虽然是一县主薄,但是却并没有什么架子,也没有文官、读书人的酸腐,笑着和刘炀客套了两句,便直接坐下。

    “刘掌柜是做什么生意的?我听口音分明就是留城县人啊。”

    刘炀倒了两杯酒,然后先敬了张垒一杯,才说道:“其实我就是咱们留城县的,做的这个生意也是个辛苦活。”

    “哦?那具体是做什么的?”

    张垒笑着说道:“刘掌柜摆下这么多佳肴,又让手下人送来三两银子的拜帖,这个人情我是要还的,说出来,看看我这个主簿能帮上什么忙?”

    刘炀看了看门口,只见刘景明已经带了两个手下守在门外,这个雅间两旁的房间也是空的,黎樘已经带人在两旁房间待着,防止有人偷听。

    于是刘炀说道:“在下刘炀,是戚山寨寨主,做的生意,也是无本的买卖。”

    张垒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手中的酒杯一个没拿稳,直接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。

    随即张垒惊慌的看了看门口,生怕有人听到摔杯子的声音冲进来,将自己乱刀砍死。

    “你、你,啊不,刘寨主先是杀败了田家人马,今日又骗我来这里,到底想做什么?”

    刘炀给张垒换了一个杯子,笑着说道:“张主簿不要紧张,今日这桌酒可不是鸿门宴,而是拜码头。”

    “此话怎讲?”

    刘炀说道:“我知道田家完了,可是日后县太爷要稳定地方,要治理留城县,就需要有人为太爷效力。之前是田家,那以后呢?”

    张垒这才放下心来,说道:“刘寨主想取代田家的位置?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

    “此事我要禀报太爷再说,不过刘寨主能为太爷做什么,有什么好处?”

    刘炀说道:“之前田家无非是给太爷送上些钱粮,但是却给太爷惹了不少祸事。我不一样,只要太爷将城外乡野交给我戚山寨兄弟打理,不但保证每年的钱粮税赋可以足额上缴,而且每月都会给太爷以及二衙、三衙、四衙各一份孝敬,如何?”

    按照朝廷对大明各地县官的考核,征收赋税一项是重中之重。但是如今大明内忧外患,各地烽烟不断,可谓是摇摇欲坠,各地县官征收的赋税自然不可能足额,甚至能收上来一半都能评上“上优”。

    所以先不说每个月的孝敬,光是足额纳税这一项,对于张垒来说就颇具吸引力。

    不过张垒也有自己的担心:“不知道刘寨主要如何收税?到时候要是激起了民变,大家都要放下脸面,向刘寨主要个说法的。”

    刘炀说道:“三衙放心,该收的赋税肯定不会少,而且我也不会为难百姓。这其中的手段,就不必在这里说了,我能养得起戚山寨,自然有赚钱的本事。”

    在张垒看来刘炀应该是有自己的经营,不过此时也不敢拿主意,于是说道:“我现在就回县衙禀报太爷,刘寨主先回去,留人在这客栈等消息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县衙三堂内,李京奎听完了张垒的叙述很是吃惊,想不到戚山寨寨主刘炀竟然如此大胆,直接跑到城内拜码头来了!

    一旁的郑艺说道:“太爷怎么看?如果不愿意用此人,我这就带衙役赶去拿人,戚山寨没了刘炀这个寨主,剩下的也是乌合之众,正好顺势平了戚山寨!”

    李京奎抬手拦住郑艺,想了一会儿说道:“此人能在几天之内掀翻田家,自然不是等闲之辈。此番既然敢入城,还找上张主簿,肯定是有后手的,这个时候不要轻举妄动。”

    张垒说道:“那太爷是准备用此人?”

    李京奎纠结了一会儿,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咱们留城县没有什么士绅豪门,都是些小富户,除了田家之外,还真是找不到能帮手的,所以这个刘炀也不失为一个选择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此人出身土匪,本县担心日后会让戚山寨日益壮大,咱们留城县就危险了。”

    郑艺说道:“太爷倒是不用太过担心,徐州卫和徐州左卫等兵马就在徐州城内,戚山寨再壮大,难道还能翻天不成?我看这个刘炀不过就是野心大一些的贼首,成不了李闯、献贼那样的巨寇!”

    张垒也点头赞同,李京奎随即说道:“那好,就劳烦张主簿再辛苦一趟,跟这个刘炀谈一谈具体的条件,让他尽快动起来。眼下已经过完年了,往年的积欠和今年的正税、杂税都算上,可不要等到秋收的时候,再去忙活。”

    “太爷不见一见这个刘炀?”

    李京奎摆手,斩钉截铁的说道:“不见!先让他干起来再说,要是烂泥扶不上墙,本县可是要换人的。”

    这边刘炀正准备出城返回戚山,让刘景明带几个手下留在客栈等消息,就被赶来的张垒截住。

    “太爷答应了?”

    “答应了!”

    在房间内,张垒拿出一张“任命状”,其实就是一份没有印鉴、没有署名的书信,算是刘炀带人到城外乡野为县衙收税的凭证。

    刘炀看了看,便笑着收了起来,说道:“既然太爷答应了,那日后我戚山寨的兄弟下山活动,也就名正言顺了吧?”

    张垒急忙说道:“不要打家劫舍,不要闹出人命,不要违反大明律,太爷自然不会干涉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,每月送给太爷的银钱是多少,之前的积欠能收上来多少,今日都要说清楚。”

    刘炀白了张垒一眼,好歹也是一县主簿,竟然如同做生意一样,直接将留城县的收税“业务”承包给自己,还要为知县等人要一个好价钱。

    “每个月,戚山寨送给太爷五十两银钱,二衙三十两,三衙二十两,四衙十两,如何?”

    张垒点了点头,说道:“年末还要再多给一份,算是年例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“另外今年的赋税和往年的积欠也要......”

    张垒一条一条的说了半天,都是在向刘炀要好处,刘炀听得逐渐烦躁,如此算下来,每个月自己要给县衙这“四尊佛”三百两左右的银钱,这还干什么!

    “暂时就是这么多了。”

    张垒说完之后喝了一口水,问道:“刘寨主意下如何,有什么意见?”

    刘炀想了一下,说道:“我也有两个条件,三衙答应了,我戚山寨自此就为太爷的马前卒。不答应,我这就回戚山继续当土匪去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条件?”

    “第一,给几位大人的银钱要从下个月开始算,毕竟我也需要时间筹集钱财。”

    “可以,不过从下个月开始,每月初十之前必须将钱财送到县衙,记住要黄昏进城,天黑之后再到县衙来。”

    “第二,田家在城内的粮铺不错,希望太爷能让给我,我准备开个铺面赚钱,也好有足够的银钱孝敬几位。”

    张垒思索了一下,说道:“此事我去劝说太爷,问题不大。”

    刘炀见状心中大喜,跟张垒寒暄了几句,随即问道:“不知道田家家主等人被关进大牢后,太爷要如何处置?”

    张垒看着刘炀玩味的笑了笑,说道:“自然是明正典刑,按照大明律处置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我看那田超、田旺等人都是没有福气的,昨晚他们二人已经在牢中病死,田家家眷也是死的死、疯的疯,估计是等不到太爷宣判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