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初一日,月黑风高夜。

    陈瑜带着自己手下一队兄弟下了山,跟着甲哨百总章廖和甲哨兄弟一起,摸黑来到留城县以西的一处村子。

    这处村子不大,里面基本上都是一个大姓,村中大部分的房屋院落都是士绅王约一家的。

    章廖观察了一会儿,见村子已经陷入了寂静,全村人都已经睡下了,这才将手下的几个旗长、队长吩咐道:“一会儿冲进去,让兄弟们高喊流民抢粮,然后按照计划把手村子各个出口,凡是敢出门查看的,全都杀了!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陈瑜这一队被安排在村口警戒,很快就跟着大队人马冲进了村子里,看着两百多个兄弟进村之后便分头行动,或是挨家挨户的堵门,或是前往各处出入口警戒,或是直奔王约老宅,全哨人马各司其职,很快就控制了全村。

    “流民进村抢粮了!”

    “活不下去,老子要抢粮食啊!”

    此时陈瑜站在村口,听着村子内外大呼小叫的同伴,不由得笑了笑,随后对手下十一个兄弟说道:“都打起精神来,不管是外面经过的,还是从村子里出来的,只要是见到人,都给我拿下,交给百总处置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说完,陈瑜又回头看了看,此时村子里已经有火光燃起,看方向应该就是王约老宅的位置,于是陈瑜松了一口气,暗道:“看来今晚不会弄太晚了,赶着回去,明天一早还要轮休呢。”

    如今的戚山寨内,各总、各哨土匪每月都有两天的轮休,陈瑜正打算轮休的时候回东高村住上两天,也好找机会跟肥皂工坊的喜娘靠靠近乎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喜娘喜欢什么,实在不行托人从留城县买些花布,给喜娘做身新衣服吧?”

    陈瑜随即露出了一脸的傻笑,忽然身后的村子里传来了一阵惨叫声,顿时将陈瑜从美好的幻想中拉了回来。

    “出事了?”

    没过一会儿,陈瑜看到百总章廖带着一旗土匪来到村口,众人抬着大箱小箱的东西,陈瑜知道这些应该是王约家的钱粮。

    “王约家里有十几个家丁,刚才反抗来着,伤了两个兄弟。”

    跟陈瑜关系不错的一个队长低声说着,陈瑜诧异的说道:“那个王约还真是白痴!”

    “谁说不是呢,现在好了,本来就是抄家而已,现在搞的灭了满门。”

    一旁的章廖说道:“告诉兄弟们,撤了,带上所有的缴获,不要留下痕迹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天亮时分,村中其余村民发出了阵阵惊呼,原本高高在上的王约一家被人灭门,老宅经过一夜的焚烧已经化为废墟,村中百姓随即派了几个人赶往留城县城告官。

    这一天,李京奎可谓是焦头烂额,除了王约一家被人灭门之外,其余各处乡野都有人来告官,都是各处的士绅被流民围攻,基本上都落了一个灭门的结果。

    随后两日里,就在李京奎苦于没有人手稳定局面的时候,各地没事的士绅也纷纷派人赶到县衙,这些士绅已经被吓坏,都恳求李京奎派人保护自家。

    李京奎也没办法,只好打着官腔打发走了这些士绅的家人,然后就将郑艺找来。

    “这、这是民变啊!”

    李京奎哀叹一声,随即就觉得一阵牙疼,眉头紧锁的对郑艺说道:“怎么办?是向徐州府禀报,请上官调兵前来,还是联络戚山寨?”

    郑艺说道:“太爷的意思是,还是要想办法去保那些士绅?”

    “本县虽然说过不管的话,可身为知县,岂能真的坐视不管啊?”

    郑艺随即低声说道:“那属下奉劝太爷,还是按兵不动的好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李京奎微微皱眉,说道:“典史这是什么意思,有话直说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太爷想想看,如果这些事情真的是流民干得,怎么可能如此干净利落,杀人灭口、抢劫钱粮,而且还没有目击者,这可能吗?”

    李京奎瞬间清醒过来,有些颤抖的说道:“这是,戚山寨的人干的!”

    郑艺点了点头,说道:“太爷别忘了刘炀是什么人,他是土匪寨主啊,那些士绅既然不听话,这就是代价!”

    李京奎摇头说道:“现在本县倒是觉得,本县已经指挥不了戚山寨,反而要对刘炀听命而为了,这还是大明的县衙吗?”

    郑艺不敢说什么,只是叹息不止。

    随后几天,李京奎始终没有派人保护剩下的士绅,而那些士绅便开始召集左近青壮护卫宅院,但是依然又有三家士绅被灭门,消息传开之后,整个留城县都沸腾了。

    不但各处的士绅惶惶不可终日,那些聚集在各处的流民百姓也开始蠢蠢欲动,真的开始向各处士绅宅院附近聚集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李京奎派人联络各处士绅,言明“当务之急乃是安抚流民”、“有地可耕、有粮可食,则流民自散”。

    此时留城县各处的士绅哪里还敢硬抗,与自己全族的身家性命相比,一些已经荒芜的耕地就显得不是很重要了,于是这些士绅纷纷派人到县衙,表示愿意卖地。

    于是在五月初八这天,刘炀在亲卫哨的护卫下,再次来到县衙,此时在县衙三堂内,剩下的二十几个士绅已经全部赶到,看到刘炀走进屋内,众人纷纷起身,点头哈腰的对刘炀示好。

    “呵呵,看来诸位都已经想明白了?”

    “我等之前是被猪油蒙了心,现在想明白了,都愿意卖地。”

    “刘寨主大义凛然,愿意为了百姓花钱出力,我等再推脱下去,就太不懂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还请刘寨主尽快把地都买了,然后派人安靖地面,免得再有流民为非作歹。”

    刘炀笑着说道:“既然诸位都想明白了,那本寨主也没话说。”

    李京奎见双方达成了一致,顿时长出了一口气,郑艺也擦了擦汗,笑着招呼刘炀坐下。

    “不过,”

    刘炀坐下之后话锋一转,说道:“今日咱们再说卖地的事,价钱就不能按照三两一亩算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一众士绅顿时慌了,李京奎担心此事办不成,也凑过去说道:“这个时候,就不要多生事了,赶紧买地才是正事!”

    刘炀也不理会李京奎,自顾自的说道:“诸位现在再卖地,本寨主只能给一两银子一亩的价钱,而且三日之内本寨主就要拿到地契。至于买地的钱财,则需要分三个月付清。”

    此时屋内非常安静,一众士绅都傻了眼,而刘炀则冷笑着看着众人,眼神中透着杀气:“话已经说完了,谁赞成,谁反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