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祯十一年,七月二十三日,沛县以南,两坊村。

    所谓两坊村,其实就是沛县南面纺纱工坊、棉布工坊的所在,经过这段时间的发展,两处工坊扩招后两、三百人在这边聚集,加上左总数百人马的营垒也在这边,因此吸引不少小商小贩过来聚集,连带着一些周边百姓,或者是途径的流民都过来落脚,一、两个月的时间,竟然汇聚成一处松散的村子,这边是两坊村。

    两坊村只是民间的叫法,并没有得到沛县县衙的认可,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,沛县南来北往的行人百姓已经把这个名号叫开,连带着一些胥吏等衙门中人也开始这么叫起来。

    这一日,两处工坊外面的营垒中响起了号角声,杨协早早的收拾妥当,拿起昨天才刚刚发下来的崭新长枪,大步走出了帐篷。

    昨天一辆马车来到营垒之中,给左总众人带来的一批兵备,数量不多,而且品种单一,基本上都是明军中装备的制式长枪,还有少数十几面盾牌,便再无他物了。

    不过这些兵备也算是雪中送炭了,加上兵仗所送来的短矛标枪,左总各哨人马也替换了不少简陋兵刃,整体战力提升了不少。

    此时杨协深呼一口气,清晨的空气中带着一丝冰凉,沁人心脾,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,看过去却是自己这一队的队长。

    “小杨快去集合吧,半个时辰后就要出发了,再晚就没空吃早饭了。”

    杨协急忙赶去集合,跟同一队的人马吃着馒头、喝着米粥,还有佐餐的腌菜,这样的早饭虽然看上去很简单,但是放眼当下却已经堪称奢华了。

    “真好吃!”

    杨协一口气吃了两个大馒头,喝了一大碗米粥,将碗中的腌菜吃了个干净,然后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碗边,这才放下了碗筷,随后便有辎重旗的士兵过来收拾碗筷,杨协等人则快速朝着各自上官跑去。

    “奉团练使大人命令,左总将士今日开拔,前往丰县集结,各哨立即清点人数,一刻之后大队开拔。”

    左总千总黎樘站在高台上,身边的镇抚官大声叙述着命令:“凡是点名不在,拖延不行者,格杀勿论!”

    各哨随即开始点名,辎重旗的士兵开始收拾钱粮物资,黎樘则对身边的百总陈明堂、李乾说道:“从沛县到丰县距离不算远,六十多力的距离,争取明日正午前抵达预定集结地点,你们下去之后要督促麾下兄弟,千万不要耽搁了集结的大事!”

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陈明堂随即低声说道:“千总,流寇是不是已经进入徐州府了?”

    “老子怎么知道!”

    黎樘板着脸说道:“需要咱们知道的,团练大人自会告诉咱们,除此之外,咱们只要听令行事即可,不用多问。”

    “是,是属下多嘴了。”

    一刻之后,左总数百人马列队从营垒出发,大队人马在后面快速行进,辎重旗的士兵押运着物资车队在前面行进,各部的斥候则策马在两翼、前后巡视打探,一切都严格按照操练规定执行。

    黎樘本就没有过人的本事,这次有事第一次独自领军行进,所以格外的教条,刘炀发下的所谓《练兵操典》中规定的要求,都要严格执行,不能有一点折扣。

    如此虽然不会有奇迹发生,不会给刘炀意外之喜,但至少不会把事情办砸,即便办砸了,也不会担责。

    就在黎樘率部出发的同时,在微山湖西北方向的芦苇荡内,团练副使洪禄、后总千总张屠率领大队人马正在行进,待走出芦苇荡后,洪禄便对张屠说道:“咱们就在这里作别吧!真是羡慕你们,每次都是老子看家,真是遗憾。”

    张屠笑了笑,说道:“二当家不要灰心,把大后方都交给二当家,说明在寨主心中,二当家是第一心腹啊,这一点谁也比不了的!”

    即便刘炀已经是团练使,但是张屠还是习惯性的称呼刘炀为寨主,称呼洪禄为二当家。

    洪禄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,说道:“以后还是改口称团练吧。不过这么说也对,既然团练把大后方交给我,我一定看好家,你带我禀报团练:好好打流寇,不用为后方担心。”

    “得令!”

    随即洪禄率领亲卫哨向西行进,前往戚山寨、东高村、崔村一带驻防,这些地方是刘炀的核心地带,即便微山岛等其他地方都丢了,只要这些地方还在,就能东山再起。

    而张屠则率部向丰县方向行进,队伍中乙哨甲旗丁队队长张辰兴奋的看着前方,数百人的队伍沿着道路蜿蜒向前,加上随行转运物资的大车,竟然也走出了大军行进的气派,不禁让张辰心中增添了几分激荡。

    “这次据说是打流寇啊,要是能立功,说不定回来我就升旗长,手下可以管两百多人了!”

    一旁的手下看着张辰脸上的笑容,问道;“队长在笑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在想咱们此战必胜,大家都能立功领赏!”

    “对,此战一定能赢!”

    “回来大家就有赏钱拿,就不知道有多少了。”

    众人小声议论着,随即队伍中的镇抚兵闻声跑过来,众人立即噤若寒蝉。

    “队伍行进中禁止说话,哪一个想挨军棍了!”

    戚山脚下,刘炀策马在东高村外检验队伍,此时亲卫哨、前总、右总都已经集结完毕,一千数百人马将前往丰县驻守。

    戚山寨各房主事都过来送行,刘炀检验队伍之后,便下马对众人交待一番。

    “本团练率部出征期间,山寨事务由团练副使洪禄主持,诸位要尽心辅佐,不能让咱们的大后方有闪失。”

    “属下遵命!”

    一旁的事务司主管周统抱拳说道:“启禀团练,那个孙成才派人送来的兵备已经全部发下去了,此时各总兄弟应该已经在路上,正在向丰县集结。只是团练认为我部应驻守丰县,是不是太急切了?”

    刘炀笑着说道:“本团练料定徐州左卫那些人都是些绣花枕头,甚至那个徐州参将也是如此,一旦流寇进入徐州府境内,就会集结一切兵力扑上去,倒不是他们勇武,而是懦弱之人一旦恐惧爆发,就会转化为愤怒,仅此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他们给本团练的第一道命令,肯定是立即前去集结,让咱们去打头阵、当炮灰。笑话,咱们兄弟岂能如他所愿?所以,诸位随我去丰县,就近看戏,天王老子来了,也不要轻动,这便是本团练的谋划!”

    随即刘炀下令大队人马出发,而在队伍中,陈瑜看向前方,只见母亲和喜娘正互相搀扶着看向自己,心中顿时勇气一阵暖流。

    当陈瑜跟随队伍走过二人身边的时候,喜娘猛地冲了过来,将一个香包塞给陈瑜,顿时引来周围百姓的一阵哄笑声,羞得喜娘“掩面而逃”。

    陈瑜也是脸颊发烫,不过却紧紧的握着香包,在心中一边一边的告诫自己:“一定要活着回来,立功领赏,娶喜娘进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