恋爱咨询部,

    浅间面无表情,双手撑在办公桌上,与坐在他面前的泷岛的眼皮对视。

    或许泷岛也有和自己类似的技能,【保持眯眯眼微笑,就能全属性加3】之类的?

    “泷岛,你听说过吗?托尔斯泰说过,【比起爱过许多女人的人,只爱过一个女人的人,更了解女人】。”

    “啊啊,听说过,听说过。”

    “看来涉猎量还可以。”

    “刚听大老师你说的。”

    “噗嗤。”X4

    恋爱咨询部的几位女孩笑出声来。

    哪里好笑了?

    “大老师是不会用自己的话说话吗?”

    看着泷岛那副[希望你改一改说话方式]的眼神,浅间一阵无语。

    伱果然是个忤逆之子啊泷岛!

    “思想是没有边界的,人和人的思想会互相浸染。如果你多读书,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一个人,你会代表其他人,成为其他人。”

    “行吧,说回托洛茨基。”

    “.是托尔斯泰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,托尔斯泰,若按他的话来判断,我就成了最好的反驳例子了哦。”

    “也许你只是喜欢,还不是爱呢?”

    “那大老师你爱过一个女人嘛?”

    女孩子们正式放下手中的事,眼神开始聚焦。

    “爱过我妈。”

    “大老师你,上辈子是俄狄浦斯王吗?”

    “.”

    不知道自己体力7、隐身、专家级柔道等属性技能加持,干不干得赢[都市兵王]泷岛哲也。

    参考驹场调查到的泷岛的资料,以及自己的隐身技能对英和猫咪们没作用这件事,浅间觉得自己获胜的几率,应该和WBG战胜T1差不多。

    浅间揉了揉眉心,再忍一忍吧!

    子姑待之!

    旧的阴云被风吹远,但新的阴云又覆盖在东京的天空上。

    所幸云层较薄,窗外天色明朗了不少。

    泷岛反客为主地,像一位叫塞巴斯蒂安的执事,为坐在沙发上的几位恋爱咨询部女孩殷勤添茶。

    柑橘、柚子的果香,与浓郁的红茶香味萦绕在女孩们的鼻尖,配上泷岛带过来的高级茶点礼品,一场属于公主们的low-tea下午茶正在恋爱咨询部上演。

    体育祭多次比试之后,泷岛对自己的私信骚扰更多了。

    拉马克的【用进废退】理论在扭曲的人际关系上也生效吗?

    浅间低头梳理着泷岛的难题——“爱是什么?”

    泷岛上周不知道犯了什么错,二条玲奈小姐要他交一篇《重新深刻学习玲奈大小姐教会我的那些爱》为主题的5000字以上的检讨书,截止日期是今天放学前。

    明明有着年级第二的学力,一封检讨书而已,怎么想他都不可能写不出来。

    但是泷岛偏偏拖到昨天,才预约了今天中午的恋爱咨询。

    毕竟是自己的好大儿,浅间开了绿色通道,将泷岛他的排位置顶了一下。

    看着他走进恋爱咨询部,笑眯眯向其他女孩问好的绅士模样,又明目张胆地朝自己眨巴眼睛。

    浅间感觉泷岛根本不是来做恋爱咨询的,他过来只是单纯为了消遣一下自己。

    初次见面就能和两位不爱与人打交道的女孩,如老朋友般交谈

    泷岛你究竟是什么东西?

    怪物吗?

    “红茶和微酸的甜品一起品尝,味道会更好。”

    “家父不太像话,私生活也不太检点,抱歉给您们添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“但不得不说,他的眼光是一等一的。”

    听着泷岛说着离谱的话,浅间确定这家伙跑来恋爱咨询部,只是为了消遣一下他。

    等待着泷岛将茶添完,给不死川的杯子里加了半瓶依云矿泉水,重新回到浅间对面时,浅间才再次开口,

    “所以说,你今天过来,到底是咨询的,还是来聊天的?”

    “咦?咨询不就是聊天吗?”

    浅间不耐地敲起了手指。

    “泷岛,有时候二条让你给她一个A,如果你只是照做给了一个A,是不及格行为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呢?她其实要的不是5千字,而是5万字的检讨书?那我上ChatGPT plus算了。”

    “错误,她要的不是检讨书,而是检讨式的情书。”

    泷岛立马会意,将一段话写在了纸上,

    「亲爱的玲奈,我犯了大错。我不应该每天浪费时间在想你100遍上,我应该把时间花在吻你100遍」

    浅间看了眼点点头,

    “方向没错,接下来打磨内容。你觉得二条教会了你什么是爱没?”

    “喜欢吃醋、胡思乱想、无理取闹、口是心非、拳脚相加、口头贬低,但一被抱住就满脸娇羞?”

    “.不是让你秀恩爱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是,共同爱好,彼此欣赏,互相填补,深度理解,双向奔赴,为对方的不变而改变自己,成为对方人生中随时可以握住的那只手?”

    “.这些都是她教你的吗?”

    泷岛耸了耸肩,摊手道,

    “这是你教她的。”

    “.所以说方向就搞错了,她让你写,不是让你总结她做的,《玲奈大小姐教会我的那些爱》,她想看的重点不是[教的内容],而是[爱的内容]。正确的答案是——《玲奈大小姐,遇上你,我的爱便自学成才》或是《玲奈大小姐教会我,你就是我的爱》。”

    泷岛听着听着笑了起来,

    “结果是脑筋急转弯么?玲奈小姐居然在第五层。”

    “记住,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千层饼。”

    浅间打了一个情书草稿递给泷岛,泷岛略看一眼,露出了一个肉麻的笑容,

    “大老师你出书或许会很好卖哦,情书集之类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会卖客户的隐私。另外,你光参照这个写还不行,还差了一个核心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“你在二条玲奈身上看到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泷岛眯眯眼上的眉头皱了起来,露出苦笑,

    “这个不方便和大老师你说吧~”

    才不是18禁的东西啊!

    浅间右手敲了敲桌面,说道,

    “齐泽克说过,【真爱不是永恒的美,也不是平常的人,真爱是,你能在平常的人身上,看到永恒的美。】我想知道的,就是你在二条玲奈身上,所看到的永恒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追求永恒的美,和喜欢抽象的人一样抽象。

    向平常的人妥协,最终的爱也会消失于庸常。

    在平常的人身上,包容或者忽略一切不堪,并发现TA独一无二的,永恒的美。

    只有这样,才是真爱。

    “什么叫独一无二,永恒的美呢?明明是二条家的大小姐,脱完袜子会闻手这点算不算?”

    我觉得你把这写进检讨书里,二条迟早要把你杀了。

    “难道在你心里面,二条玲奈并没有那份独一无二的永恒吗?”

    泷岛的表情脱离了插科打诨的样子,笑容变得淡了起来,

    “永恒的美吗?或许,不永恒的东西,才会美吧。即将落下的夕阳、进入尾声的电影、飘落的樱花、光芒渐淡的烟火、知道自己活不过10岁的笑容、兑现不了但必须说出来的许诺、分别已经倒计时的相遇玲奈大小姐有着无数的独一无二,可是永恒这种东西.为什么大老师也会相信永恒这种事呢?”

    我当然不相信。

    “既然这样,换个思路吧。没必要陷入一句话的圈套里。二条的缺点,你讨厌吗?”

    “当然不会。你说的缺点,在我眼中可能反而是萌点哦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尽管吐槽吧,量化这些萌点,吐槽到让她羞愤欲绝,但是检讨书到最后,你表示自己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她。”

    “脱丝袜闻手手,也可以写咯?”

    “随你喜欢吧。”

    收下了泷岛的信封,看着他离开部室,浅间被女孩子们围了上来。

    “罗伯特君,在追求永恒的美么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泷岛,为什么要叫你父亲啊,Hero君?”

    “因为是我儿子。”

    间岛麻衣在其他人喝茶的时间里,认认真真做好了笔记,拿着笔记本和浅间对起了【恋爱咨询部数据库】客户资料录入的事。

    二见月海将儿子泷岛哲也送走,在一旁将茶杯收拾好,心里想着,

    永恒的美吗?

    我已经在静水君身上看到无数个了。

    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。

    体育祭已经过去,浅间二话不说直接旷了。

    原因无他,补觉。

    中午御行院和深泽的事,给他提了提神,但[提神BUFF]的生效期好像已经过了。

    可能是吃午饭吃的太快,也可能是帮泷岛出谋划策比较伤脑细胞,此时的倦意,如刚拉开拉环,发出“嘁——”响声的芬达里的小气泡一样上涌。

    躺在Herman Miller的定制椅上,浅间听着耳机里传来的鲁宾斯坦演奏的肖邦作品9降E大调第2号夜曲,心情如同放入芬达汽水中悬浮的冰块,被音乐缓缓溶解。

    对于崇尚自由的英和而言,老师对学生的考勤并不热衷,学生旷课,他们大部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他们只管课堂教学时的纪律。

    旷课只会影响风评,而浅间现在的风评,已经无需管理。

    在ABCDE五个班合上的体育课中,能记得他,想找出他的人并不多。而那些发现他不在的同学们,多半也只会给出“是他啊,那就没办法了”这种已经见怪不怪的反应吧?

    在这宝贵的50分钟里,浅间静水打算美美的睡上一个午觉。

    鲁宾斯坦指尖下玲珑剔透,光彩皎洁的音符,像珍珠坠落进玉盘,敲击着浅间的耳朵,又流畅地划入心里。

    音乐总有着超越语言、逻辑、道理的,模糊又具象的故事,有着此时此刻听这首曲子后,便与此情此景密不可分的生命记忆。

    少年时所感的风的轻柔、草的芬香、夜的幽深,活生生的苏醒过来。

    还有音乐厅的空旷感。

    上辈子听这首夜曲的场景从脑海里出现了,全赖女孩子满世界拉着他在音乐厅里磨耳朵。

    因为她是李云迪的粉丝。

    连当时音乐厅皮革沙发、女孩子枕在自己肩头发丝的气味,都从记忆里浮起。

    雷蒙德·钱德勒说过这么一句话:【告别,就是死去一点点。】

    他已经习惯告别。

    与香烟、酒精一样,恋爱在身体里的残留物,会让人痛苦。

    从未成功的,平庸的他,这辈子完全戒了烟酒。

    所以.

    永恒的美么?

    尽管御行院圣和泷岛哲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人,但他们都有着让自己钦佩的坦诚和勇敢。

    哪怕看到了不好的结局,依然义无反顾。

    抱歉。

    浅间静水不是这种人。

    咚咚咚。

    一首夜曲还没播完,恋爱咨询部的门被敲响了。

    浅间摘下耳机,直起腰版,强打起精神,用低沉的声线回应道,

    “请进。”

    门把手转动,一身英和体育服的二见月海推门而入。

    头发被扎成最近INS上又流行起来的运动拳击双马尾辫。

    与黑亮的头发相对应的,如砗磲、珍珠磨成的极细粉末组成的肌肤,照亮了光线一般的恋爱咨询部。

    大腿上透着青春的温热气息的梦幻之白,在运动短裤的陪衬下更显诱人。

    浅间赶紧挪开了视线,

    二见的裤子,是不是穿得太上了?

    “静水君,大石老师让你赶紧下去参加体育课。”

    原来是体育老师让你来叫我的吗?

    “是这样啊。”

    “一直旷课可不好哦。”

    下一句话忽然在耳边传来。

    二见月海把脸凑过来,晶莹的嘴唇快要贴到浅间的耳边。

    月桂和柑橘的香甜气又传来,纠正一下,二见大明神是由砗磲、珍珠、砂糖和香料组成的,专门让男子高中生心神恍惚的神灵。

    体内的血液如果开闸泄洪的三峡大坝,拼命往脑门冲,这下不困了,但是有点晕。

    “静水君,在听吗?”

    甜美的吐气,以及仿佛怕被恋爱咨询部不存在的第六只耳朵听见的轻声细语,让浅间的耳朵有些痒。

    二见心跳声传来,浅间可以看到,少女的脖子到耳根都红了一片,仿佛抹了一层胭脂。

    可惜好巧不巧,

    恋爱伪绝缘体,在少女发动进攻前,因为一首钢琴曲,再次加厚了心之壁。

    陪二见一起赶到操场时,大石远远地喊道,

    “浅间,马上给我过来。你刚好赶上了。”

    “加油,静水君。”

    二见的整个小脸都是红扑扑的。

    今天阴天,总不可能是被晒出来的吧?

    浅间确定二见刚刚一定偷看自己在教室换体育服了。

    走到跑道边,发现龙崎隼人、泷岛哲也、柳叶将生、大岛一郎、神山晃一已经将目光投过来。

    泷岛身边还站着D班和E班的两位男生,E班的那个人,浅间也认识——大辉和平的首席副手,野原亮平。

    “大老师!”

    五官面容硬朗到和戴帽子的空条欧拉有几分神似的野原亮平,率先给自己打了一个招呼。

    被7个男生注视的感觉,或许比5位女孩注视还要糟糕一点。

    浅间也对着等他比赛的选手们一一回礼。

    听这几人的说法,他们已经等自己等了一阵子了。

    “浅间,这是你入学以来,第一次参加我们的体育活动吧?”

    大石那反派一样的声线又响起来。

    “应该是第10次,老师,体育祭我参加了9个项目。”

    “.总之,如果不想被我追究旷课的事情,接下来的100米短跑、400米短跑、跳高比赛,你必须拿下3个第一名。如果做不到,我就罚你跑100圈操场,什么时候跑完,什么时候回家。而你们,如果连1次第一名也没拿到,就得跑10圈。”

    大石用魔鬼一样的语气,对浅间还有其他7位跑道上的选手说道。

    “哎呀呀呀,我们几个,完全变成浅间同学的陪衬了呢。”

    泷岛的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,对着其他几个人亲切地说道。

    看着神山、大岛还有D班被拱火拱出了斗志,浅间横了泷岛一眼。

    ABCDE五个班的同学,也停止了一旁的拉伸训练,朝赛道两旁聚集起来。

    体育老师大石的话,像海底地震的原点,在150多个一年生里诱发了浪潮。

    “泷岛大人,加油啊!”

    “神山君,呀~~好帅~~~~!”

    “亮平哥!”

    “柳叶君!Fighting!!!一定要赢啊~~~”

    “妈呀,浅间,你要让我辜负大家的期待了。”

    柳叶将生像自己一定会输一样,对着浅间笑着说。

    在体育老师大石眼里,体育祭里展现惊人天赋的浅间静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。

    他已经被英和所有体育社团的教练、顾问老师,甚至是英和校外的一些知名体育大学的教练们盯上。

    那段77秒的精彩水上冲关,让不少专业运动员都自叹弗如。

    柿木前辈帮这孩子拦住了一些事情,但前天喝酒时,前辈也向自己感慨,浅间静水有潜力成为未来的亚洲飞人。

    这等良才美玉,可不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埋没了。

    大石看着一脸书卷气,毫无干劲的浅间,心中摇摇头。

    本来只是乡下来的穷孩子,现在可不要轻易放弃改变个人命运的机会啊。

    自己可是在帮他。

    浅间站在了第8跑道,感受着强风拂面。

    拿三个第一么?

    大周的星期二下午有数学课和物理课,他可不想因为跑100圈而错过。

    哪怕今天下午的数学课还是做卷子。

    不止是A班的女生,B班的二条玲奈、C班的北原藤乃、加藤尤奈、前田杏、E班的阿部恭子的视线,似乎都放到了自己的身上。

    不能再吸引更多女孩子了。

    “大老师,再来比试一次吧~”

    敲了10次响指,向上跳跃了5次,浅间才慢悠悠地转头看向换到第七道的泷岛哲也。

    泷岛忽然睁开了眼睛,俊秀到无论男女都会为他的面容失神的脸上,刹那间展露着未曾示人的开朗笑容。

    因为,从来只会营业式尬笑和面无表情的浅间静水,在他面前露出了不可一世的微笑。

    仿佛深藏于夜色中的洪荒巨兽,终于睁开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呵呵呵呵呵~正因为有这样的人,我才愿意全力以赴。没错,【浅间静水】,这样的你,才值得我解放自己。你,要由我来打败。”

    又开始角色扮演了吗?

    你和二条真的是天生一对啊。

    脸上挂着笑容的浅间,没有再看泷岛。

    “尽量不要输的太难看吧。”

    场上关注着二人对话的观众们,因为两个人的笑容,都开始恍惚起来。

    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