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11点20,浅间、有马、龙崎,三个人骑着自行车穿梭在足立区的巷道间。

    没吃晚饭的他们,硬是骑出了红牛赞助的城市速降赛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小吉,慢一点,屁股很痛诶!”

    “我们已经让春奈她们等太久了,抓紧了,照屋先生!”

    有马又选了一条阶梯向下滑去。

    照屋先生在有马身后唱起了“哎呦哎呦哎呦”的歌。

    这位大叔,买菜半路去帮路人找离家出走的女儿,结果又扯出了一个以地下偶像运营为核心的邪教。

    听有马说,这已经是今年他们照屋家碰到的第三个邪教了。

    东京的邪教已经这么普及了吗?

    也对,据说日本大大小小的宗教团体有18万个,不正经的新兴宗教更是不胜枚举。

    日本最大几个党派背后的统一教和创价学会不也挺常见的嘛?

    这些邪教有超自然崇拜系搞科研的、有能量系搞精神卫生疗愈的,像今天遇到的地下偶像+邪教这个组合,有马也是第一次听说。

    浅间他们赶过去时,照屋先生已经摸清楚据点出入口并收集好了证据。

    叫他们几人过来,任务也很简单,无非是当火车王,制造骚乱、吸引注意、拖延时间。

    浅间忍住了使用隐身技能的冲动。

    此刻,拥有杂耍、街头格斗、古牧流古武术等技能的他,站在夜总会一样的场地中,好比是扛着一座宜家家居城的成龙。

    有马吉彦和龙崎隼人的身手也完全不赖,在保安、酒鬼、瘾君子的蹩脚包围下,仿佛游龙。

    在警察赶来之前,战斗就已经结束。

    教主是从东京电机大学毕业的一位资深程序员,大概是人脉不足的原因,即使教派已经壮大到100人的规模,也没有几个能打的。

    在这个邪教窝点中,惟一危险的人,就是手持钉枪的邪教教主。

    但他连射了20多发都没有打中全程翻滚无敌帧的浅间,很快被抄起凳子的龙崎,束手就擒。

    据警察盘问的内容,这个新兴教派名字是[美少女飞升教]。

    表面上是一家经营地下LIVE酒吧、文创广告制作的公司。而实际上,3个组合,27位充满对未来憧憬的少女,为这个没有极道背景的教派,生生造出了一条靠卖假酒、贩毒、会员制直播卖淫、R18影音同人周边,年入30亿的灰色产业链。

    警方在不起眼的印刷厂里缴获了三卡车的R18的自制电影、动画、漫画甚至弹幕射击游戏。

    这个教派的教旨是[让每个不完美的少女,都有可能成为新世界的神]。

    教主做到了他说的话。

    所有女孩都得到了一个与现实生活中的自己相对应的元宇宙新角色,精致的五官、完美的身材、极具特色的设定,都让她们仿佛从自己的虚拟形象中获得了新生;她们接受了课程费用高昂,专业程度堪比乃木坂那样的偶像培训;一些长相一般的女孩,甚至被送去韩国整容,整的比韩国总统夫人还要成功。

    可惜还没过完今晚,27个少女的梦碎了。

    浅间一行从警察局出来时,已经11点,路上没什么人,整个城市都静悄悄的。

    在附近自动贩卖机前买了四罐水的浅间,他的白头发在警察局前的路灯下闪闪发光。

    龙崎隼人发现,明明浅间的颜值远逊于有马吉彦和有马的养父,但那些失足少女们看浅间的眼神,和看有马的眼神完全不一样。

    少女们不仅对警察非常防备,面对前来相认的亲人,也露出一副宁愿入狱不愿回家的样子,偏偏会好奇地打量浅间。

    “你应该有反洗脑这些失足少女的办法吧?”

    浅间瞟了英和蝙蝠侠一眼,本以为他会对所有人冷嘲热讽,没想到第一句话说的竟是这个。

    他耸了耸肩,

    “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感觉,你对间岛做的事,和这个教主对这些女孩做的相比,并无本质上的区别?”

    龙崎是怎么知道他和间岛的事?这事连波奇、二见她们都不知道。

    难道是驹场这个二五仔?不对,驹场和龙崎两人毫无交集。

    浅间皱了皱眉头,说道,

    “.如果瞎,就麻烦动一动你的蝙蝠脑子,邪教的本质,掠夺、统治、享乐。行为特征是敛财、破坏正常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、搞个人崇拜让其他人成为奴隶。”

    英和蝙蝠侠冷笑起来,

    “恋爱咨询部的高价咨询费(敛财)?恋爱咨询部部员们统一离开家庭开始独居生活(破坏家庭关系)?英和学园里出现了至少6个应援你的粉丝团体(搞个人崇拜)?”

    “第一遵循等价交换,第二尊重个人意愿,第三个和我没半点关系,以上三条全部遵守法律法规和公序良俗。我的所做所为,与掠夺、统治、享乐没有半点关系。你要是还觉得我在搞邪教,我也没有办法,那只会让刚刚请求邪教头子接管另一个邪教头子遗产的你,显得特别愚蠢。”

    龙崎隼人听完反而笑了起来,扭头看向有马吉彦。

    “有马,你觉得呢?”

    “因为欺世盗名的假圣人太多,以至于真正的圣人变成了大盗的形象。我站大浅间这边。”

    “.没让你选边站.我在问你,那些女孩,你觉得怎么处理更合适?”

    “处理这个词未免太冰冷了。专业的事情还是请专业的人来解决,长时间的心理辅导,不是我们能参与进去的。”

    胡子拉碴的照屋义勇挠了挠头,

    “你们学校的人,聊天都这么抽象的嘛?”

    有马也笑了起来,

    “和浅间老师一起聊天,是这个风格。”

    喂!刚刚发起聊天和问你问题的明明是龙崎吧!

    照屋伸了个懒腰感慨道,

    “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体真好,我都饿得胃开始疼了,早知道在警察局先吃碗猪排饭再出来。”

    四个人提着菜到家时,已经11点多。

    结城夏音带头对照屋先生说,女孩子9点之后吃东西特容易长胖,就不用做晚饭了。

    事实上女孩子们把龙崎带来的四块小蛋糕分着吃了,又吃了些点心,并没有特别饿。

    浅间和龙崎也表示不用做他们的晚饭了。

    “饿着肚子睡觉会很难受的吧?”

    “还好。”

    “那担心回去太晚吗?不如就在我们家住下来,被褥是够的。洗澡的话,我知道一家2点才关门的,不错的公共澡堂哦!要体验一下吗?”

    听到一起睡和一起洗澡,二见和间岛都期待地看向了浅间。

    但浅间很快拒绝了照屋先生的留宿提议。

    时间已经很晚了,他得送间岛和二见回家,明天还要早起乘坐去青森的新干线。

    客人们收拾了一下东西,一群人又挤在了照屋家的玄关前。

    “那么,感谢今天的招待。”

    “浅间、龙崎、二见同学、间岛同学,招待不周,抱歉。”

    有马对着同班同学深深鞠了一个躬。

    间岛摆了摆手,说道,

    “不用这样,有马君,今天过得很开心哦。”

    龙崎也抱臂说道,

    “行侠仗义是件很有趣的事。”

    似乎重新认识了龙崎一样,一年A班的另外四人忍不住看了龙崎一眼。

    “浅间欧尼酱,二见姐姐,间岛姐姐,有空再来玩哦~”

    经过一晚上的女孩子茶话会时间,森春奈已经和二见她们相处熟了。

    “嗯,有空还会再来的哦~”

    “那就这样吧,大家,照屋先生,告辞了。有马,明天见。”

    拜访有马家之行草草结束。

    龙崎在离开之前,问了浅间一个问题,

    “我们明天不会就要登报了吧?”

    “想多了,看照屋先生和警察那么熟的样子,会处理好的。记者今天没来,就算来,注意力大概率会集中在获救少女上做文章。”

    “也是。”

    “车到了,我们走了,再见,龙崎。”

    “去吧。明天见。”

    龙崎隼人看着浅间静水他们上车,一直看到出租车消失在夜幕里,才收回目光。

    困境可以升华一个人的人格,顺境则会考验一个人的人格。

    无论是贫穷、混乱、危险之中,还是在虚荣、利益里,人性都会暴露出来。

    有马吉彦不是伪君子,在今天成为了一个定论。

    令人尊敬的领路人、拮据却温暖的家庭,无一不在诠释他善良的真实性。

    但是,能让英和重拾黄金精神的,不是有马吉彦。

    有马吉彦能够成为英雄,可现在的英和并不需要英雄,大家也并不想成为有马吉彦这样的英雄。

    这就是讽刺的地方:一束光照进铁塔,铁塔内肮脏龌龊被显现,于是,这束光便有了罪。

    只是成为合格的公仆,改变不了东洋英和学院里,各自希望自己高于别人,又各自匍匐在别人面前的没用东西们。

    他们需要牧羊人。

    而浅间静水,这个他看不透的人,这个从不把他的拯救之念公之于众的人,拥有着比有马吉彦更大的可能性。

    文化祭前后,龙崎隼人在与一年K班的班长八坂清一郎、一年C班的代理班长三浦莲等几位野心家的交锋中,他愈发清楚,浅间静水的重要性。

    之所以他们没有跨过[为恶]的那道线,是因为浅间静水已经在尽头俯瞰他们了。

    压制群雄野心的曹操么?

    芥川龙之介在《上海游记》中提到,曹操在华夏戏剧中的脸谱多达60余种。

    龙崎对浅间在众人面前那丰富的表现力有了更多的认知。

    7月28日,星期四,天气多云转晴。

    浅间在家练习了2个小时的敏捷梯后,恋爱咨询部的三位少女按响了门铃。

    打开门,给她们简单做了份和昨天一样的早餐后,浅间开了一罐葡萄味芬达,端着清汤面,坐在餐桌上,看着电视里的晨间新闻。

    果然,昨天的事出现在新闻里,但离家出走的少女与邪教,变成了地下偶像和非法卖淫团体。

    浅间4人行侠仗义之举只字未提。

    15秒左右的新闻一晃而过,新闻又大肆报道起了几位少年入室抢劫失败,并被屋主强奸致残的事件。

    还把那位屋主说的[他们没经过我的同意进入了我家后门,所以,我进他们的后门没问题吧?]做成字幕打在了新闻报道下面。

    比起卖淫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,日本媒体更关心有没有猎奇的新鲜事,而日本民众更关心持续恶化的治安环境如何改善。

    “果然和静水说的一样啊。”

    间岛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昨天在经营会中大获全胜的地下偶像不死川,心情愉悦地对着浅间眨着眼,

    “但是,爱神总能比死神先行一步,对么?如果没有罗伯特君、有马君和龙崎君的努力,受害者越变越多才更可怕吧。”

    “静水君很喜欢当无名英雄呢~”

    二见也笑着,含情脉脉地看向浅间。

    不死川想和浅间打听更多他们捣毁邪教窝点的细节,但浅间选择低头干饭。

    “可惜了下一次遇到这种事,罗伯特君可要记得通知我哦~”

    “我倒是希望永远不会再遇到这种事。”

    吃完早饭,浅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书包,推着行李箱出门。

    根据学生会的安排,他们要在东京站集合,坐JR新干线隼号列车到青森县八户市,然后再乘坐大巴,抵达位于十HT市的酒店。

    总共用时大概4个半小时。

    早上他特地调查了一下此次林间学校合宿的目的地——青森县的奥入濑溪流的相关信息。

    青森不愧为青森之名,可以洗涤眼睛的,幽深静谧的绿色,一如巡回展览画派风景画家希施金笔下的画作,或是吉卜力电影里的各种森林场景。

    入选“日本第一美溪”的奥入濑溪流,其溪石白水、层林红叶、古道青苔.仅仅是照片就让人神往。

    他也想像索尔仁尼琴、黑塞那样,在林间漫步。

    但在这之前,他必须要忍受在行走于炎夏的痛苦。

    夏日的东京如同蜃楼海市,少女们任由风穿透她们的裙角,在前方攀谈着。

    挤进地铁里,又被三位少女自然地包夹住。

    “太挤了。”

    “确实很挤呢。”二见将头抵住了浅间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没办法呢。”不死川靠近一步,将浅间的胳膊夹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们在说谎,她们漂亮的脸蛋天生给人距离感,加上行李箱的阻隔,以及浅间那醒目的白头发,一般人都会像避开危险物一样,下意识地远离他们几步。

    “今天地铁上的冷气开过头了吧。”后知后觉的间岛也靠近了一步,黑丝包裹的腿踏进了浅间的双腿间。

    早知道把行李箱竖在身前.

    他闭上了眼,疯狂追猎他识海中的意马心猿。

    早上7点的东京站,几乎被英和占领了。

    2000多人几乎包揽了早上六点半至九点的四列开往东北青森的E5系新干线列车。

    每个班的班长都举着形状各异的手举牌,召集着同学,三个年级的学生方阵泾渭分明。

    二年级的人,目前人数最多,人到的最齐。

    三年级的已经出发了一批人,他们乘坐的是最早的那班车。

    剩下的一部分班级,和二年级的乘坐7点32分那趟车。

    浅间他们一年A班,将和二年级第二批次的9个班一起,乘坐8点37分那趟车。

    站在人群中,浅间闭着眼睛,观想着奥入濑的风景。

    那里的风景让他羡慕,每一棵山毛榉、每一棵枫树、每一块石头,看起来都像正值芳龄的人,却在刚刚领到了政府发的丰厚养老金,它们正期待着漫长而惬意的退休生活。

    【让我们单纯而平静,就像溪流与树木。】

    佩索阿的这句就很应景。

    可惜这份平静,很快就被打破了。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