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岭,骊山道。

    昔年,因为秦岭的山路难走,始皇帝在世之时,亲自下旨让朝中大臣花费了人力、物力与财力等资源,开辟了一条山道,能供马车和行人来往。

    这条山道的开辟,间接让骊山县诞生了,由此聚集了数十万的山民。

    不过,即便有山道在,秦岭的路仍然很难走。

    因此少有人会踏足这条山道,除非是万不得已,无法绕过的情况下。

    事实上,有骊山县后,这条山道几近被废弃,近些年已经很少有人走了。

    毕竟,穿过山道就是骊山,那里是始皇帝安寝之地,也是帝陵所在。

    除了被征发的民夫之外,谁会无缘无故去骊山?

    然而,今日山道外却是聚集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民夫,乌泱泱的仿佛黑潮,堵住了整个秦岭的入口。

    当蒙武率领禁军赶来的时候,脸色都黑了,直接下令让禁军拔剑持戈,拦住了不断从山道涌向骊山的民夫。

    “站住,你们想干什么?”

    蒙武持剑而起,剑锋所指,滔天杀伐之气浑然卷起,笼罩住了大片的民夫。

    一瞬间,不少被剑锋所指的民夫,吓得脸色煞白,连连后退。

    蒙武可不是一般人,既是大秦皇朝仅有的两位大将军之一,又是玄仙境巅峰的修行者。

    最重要是,蒙武是从沙场中杀出来的修为,一出手之际,立刻就有滔天煞气滚滚而来。

    这些凡人民夫,手无缚鸡之力,更没有修为傍身,如何抵挡得了?

    “陛下眼皮底下,你们聚众而来,堵住了秦岭的入口,是想要造反吗?!”蒙武大喝一声,宛若雷鸣,咆哮而动。

    一众民夫被这一声怒喝,震的心神恍惚,险些不能自己。

    但好在,他们还记得自己来干什么的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们不是要造反,只是要一个公道!”

    “凭什么我们在这里像是狗一样干了那么久,可这骊山一塌,所有责任就全都归了我们?”

    “明明是那些神仙一样的修行者老爷,在这里大打出手,导致了骊山倾塌,为何要我们来擦屁股?”

    “我们不服,若是左右都是个死,那何不如出一口恶气,任凭你们处置了!”

    “对,出一口恶气,任凭伱们处置!”

    一众民夫三言两语之间,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,再次涌上心头,更加激烈和强势的往里面挤了进去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话?”

    蒙武皱了下眉头,他从领军平叛之后,就一直主掌着骊山方圆八百里的大小事务。

    按说若是骊山有变……他不可能不知道!

    可这些民夫说的信誓旦旦,就像是亲眼所见,难道是有人暗中挑拨生事?

    蒙武紧锁眉头,正要开口解释之时,忽然从身后传来了雷鸣滚滚般的喊声!

    “陛下驾到——!”

    蒙武脸色微变,抬手号令一众禁军,纷纷转身拜下:“参见陛下!”

    话音落下!

    刚刚那些还不断往山里面挤进去的民夫,也是纷纷停下了动作,目光齐齐投向从山里缓步走出的那道伟岸身影。

    那道身影着黑色帝袍,眸光璀璨,映照着威严与平静,一步步缓缓走来,没有任何其他多余动作。

    但随着他的出现,刚刚喧闹无比山道,立刻陷入了死寂。

    “果然是好多的人……为何在这里闹事?”

    从山中走来的自然是赢宣,看着一望无际,乌泱泱的民夫,他心中也是有些被吓到了。

    这漫山遍野的民夫,若是今日处理不好,只怕是真要引发民变了。

    到时候,即便蒙武率领的禁军和王贲率领的九幽军,能够杀光这些作乱的民夫……可那滔天的业孽和因果,也足以动摇大秦皇朝的国运和气数。

    这要说不是陷阱阴谋,真是打死赢宣都不相信!

    “有点熟悉的感觉,这种卑劣但又明目张胆的感觉,有点像是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搞出来的……”赢宣微微眯起眼睛,心中想起了当初咸阳城之乱,暗中潜入了咸阳宫中的那个锦袍男人。

    只是,后者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吗?

    若是真到万不得已,赢宣绝对会下令让蒙武和王贲,杀光这里的闹事民夫,再冠以煽动谋逆的罪名,纵然有伤天和,但至少却是师出有名了。

    别小看了这个名头……这很重要。

    有了这个名头,即便是天道要问罪,赢宣都可从容应对。

    当然,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,所以赢宣第一句话也是询问情况。

    “回陛下话,这些民夫是为了骊山帝陵的修建而来……”

    蒙武见状,连忙上前将刚刚民夫义愤填膺的话,复述了一遍,一字不差。

    闻言,赢宣皱了下眉,心中生出了一丝棘手之意。

    骊山帝陵是必须要修建完成,唯有如此,他这个二世皇帝的位置才能坐稳。

    否则,骊山帝陵一直不竣工,大秦百姓便一直会想念始皇帝在世之时。

    久而久之,即便赢宣威望再高,但身后仍然还是会有始皇帝的影子。

    这对于任何一位有志向的皇帝来说,都是不可能接受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民怨民愤……还有民间疾苦!”

    赢宣微微眯起眼睛,忽然回想起了在石亭里喝的那一杯山茶,余光投向了骊山,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难道……那位无当圣母早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幕?

    所谓疾苦,不正就是这些民怨与民愤吗?

    “说好的不擅长推演之道呢?”

    赢宣摇了摇头,抬头望去,目光扫过一众民夫,一张张面孔映入了眼帘之中。

    良久后,他才缓缓开口道:“朕已经知道你等为何前来,拦驾而见,诉冤伸正,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人之常情。”

    “但,此风不可长,更不可推广!”

    “你等犯下了欺君大罪,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!”

    “待得朕处理了此事,你等全部加骊山劳役三个月!”

    说完,赢宣回头看了眼,一直跟在身后的蒙毅见状,立刻上前着笔记录下来,稍后便会明发旨意,广而宣之。

    一众民夫见状面面相觑,却没有人提出异议。

    这便是皇权至上的时代,皇帝一言可决数十万人的生死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他们也觉得自己理亏。

    这是最重要的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