号哭的不止一个人,昨夜也很热闹。

    李晓文死了。回光返照似的和李昌平说了很多话,在凌晨的时候开始喊疼,最后身体在李昌平的怀里渐渐冷掉。

    李昌平的头发一夜之间花白了很多,他把李晓文安置在床上,沉默地静坐了很久。他也是哭过的,但在他这个年纪,眼泪很快便干涸,余下的只有空荡荡的静默。

    另一个直到天色蒙蒙亮时还在哭泣的,是最开始被徐阮喻为最后一份debuff的那对小情侣。

    桑榆走到他们居住的202房间时,那个姑娘正在哭泣,她的怀里抱着她的男朋友,整具身体都已经绵软下来了。

    桑榆走到她身边,轻声问道:“发生了什么?”

    姑娘顶着一双婆娑着眼泪的眼睛抬头看她,抽抽搭搭地讲述了事情的经历。

    她男朋友的经历,和桂梦很像。他们本来睡在一张床上,半夜他忽然开始梦呓,姑娘被他的声音吵醒,迷迷糊糊地问他发生了什么,并没有得到回应。

    她这才在越来越奇怪的梦呓中睁开眼睛,打开台灯,却见男朋友满脸都是汗,紧紧闭着眼睛,嘴唇惨白。

    她尝试过叫醒他,但无论用什么方法,甚至直接扇他几个巴掌,他都没有醒过来,甚至情况越来越严重。

    她想要开门找人帮忙,但不知道为什么反锁的门怎么用力都打不开,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。

    听她讲到这,桑榆看向往里开着的门,锁眼里确实插着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桑榆问:“那你早上是怎么开门的?”

    姑娘惶恐地摇摇头:“我也不知道……一个小时前我男朋友突然没有了呼吸,我又跑去砸门,但这次门一下子就打开了。”

    “虽然打开了,但是无论我敲谁的门,都没有人开……”

    那之后的故事没有任何希冀可言。她没有任何办法喊醒男朋友,只能干着急地在屋里打转,在他耳边讲话。

    江河日下,人还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境地下离开了。

    桑榆语拙,半晌没说出什么合适的安慰话来,只道节哀,又问:“在今天凌晨之前,你们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,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?”

    姑娘轻轻摸着他的脸,闻言吸了吸鼻子,说道:“我们今天没有去太远,一直在民宿周围看风景,起雾之后就回来了,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她露出惊恐的神色,想起来不太好的事情:“我们吃完午饭要回房间,因为只顾着说话,没有看路,开错门了。”

    桑榆叹了口气:“开成了203的门?”

    她弱弱点头。

    当时桑榆还没有来得及去锁门,因此那间房依旧是谁来都能随便推开的存在,这次属实是他们倒霉了一点。

    可是……

    “是不是因为我们看过那具……尸体。”她没找出合适的词汇,有些窘迫,“所以被鬼报复了?可是、可是我们当时还双手合十道过歉退出去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也在想。”桑榆沉思着,“她是被林聂先砸烂的,我是继林聂先之后第二个看见她尸体的人,正常来说,被找的人应该是我才对……”

    依旧是没有答案的一次惨案复盘,桑榆拍拍她的肩膀,温声告诉她离开之后报警调查,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下楼吃饭。

    早餐和昨天一样,只不过这次做早餐的人不是王阿妈,而是林聂先。

    今天早上瘦弱男人下来吃饭了。他的脸色很不好看,吃饭的样子像是在杀人,接连又少了两个人,现在餐桌上只有五个人了。

    一顿饭草草吃完,上二楼看窗外景色时,只见雾已经散了。伴随着雾散,村庄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景象。

    小径上三三两两走着许多村民,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,甚至还有几个人抬着一架木梯,正在往民宿这个方向走来。

    他们说说笑笑,看起来正常无比。

    “来旅游的娃娃们——”

    民宿的门被敲响,一道浑厚的嗓音传进民宿:“行个方便?”

    民宿内众人面面相觑,林聂先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,门没有上锁,只是规规矩矩地合着。

    桑榆看了看众人,问:“要开吗?”

    鸦雀无声,没有人回应她。

    徐阮从房间里出来,她刚洗了头发,正拿着毛巾擦拭:“村民呐?开门呗,瞧语气听起来挺正常的。”

    桑榆便下了楼,在三声平静和缓的敲门声中打开了门。

    “哎哟可算开门了……哎,是你啊女娃。”敲门的人是那天坐在广场路帮忙编灯笼的男人,桑榆对他还有些印象,点点头:“你好,请问有什么事吗?”

    “今天是村里的大日子!你们还不知道吧?”他哈哈笑起来,“村里摆流水席,中午可以过去吃一趟,不要钱!我敲门是为了借点东西,这儿有多余的绳子吗?”

    “麻绳的话,有几圈。”桑榆看向林聂先,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看了过来,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桑榆,随后指了指厨房的位置,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拿。村里的大日子……什么大日子?”

    刘戴安刚刚下来,听见他们的对话便小心问过林聂先去厨房里拿麻绳。男人的表情流露出些许怀念:

    “每年都会举办的日子,我们这边叫点灯节,就是为灯笼统一做蜡烛的大好日子。每年到这个时候,所有离开灯笼村打工的年轻人都得回来,到时候可就更热闹啦。”

    这话里包含的信息很多,但最有用的莫过于离开的年轻人都会回来。这意味着那个开着大巴车的司机也会回来这里,这就是离开的机会。

    刘戴安拿来了麻绳,男人接过,他笑起来时眼尾堆满了皱纹,整张脸饱经风霜。

    “好了,有这些麻绳,这边也能动工了。”

    男人神采飞扬,吆喝着抬木梯的人把梯子摆好。他手里拿着麻绳,又从别人的手中接过放着十几个小红灯笼的竹筐,他动作飞快,迅速把小红灯笼串到了麻绳上。

    一串灯笼串很快完成,男人拿着它爬上木梯,在电线杆附近拉起绳子,将麻绳仔细固定好,长长地拉到那一个杵着的电线杆。

    远远望去,田垄之间的电线杆与电线,都分布着串着红灯笼的绳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