胤礽翻了个身,趴在榻上,头压在手臂处,声音闷闷的:

    “也该是时候去亲自祭奠皇额娘了……其实有你提前知会孤,孤有心理准备,但当皇阿玛真的提及此事,孤心里还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说,皇额娘会怪孤早前没去看过她吗?”

    胤礽从手臂中抬起头看过来,犹如小包子的脸皱做一团,双唇紧紧抿着,

    既期待又紧张,还隐隐透着些许伤怀。

    毓敏这才知晓,原来在此之前,宫中都禁止提起仁孝皇后,

    难怪当初她一提,他就那么大的反应。

    “哎呀别难过了,本座那日不是同你说过了吗?天底下哪有会怪儿子的额娘,”

    毓敏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,又跳到他面前,

    “而且你若真心中难过,届时大可借机同仁孝皇后亲口诉说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懂什么!”

    她话音未落,胤礽猛的挥了下手,一下就把她拨到一旁,

    又一次被推倒的毓敏额角直跳,

    熊孩子熊劲儿又上来了!

    要是前一日,她还压根不会理会他这该死的性子,

    但有了明确目标的毓敏,如今可是把教导好小太子当做自己任务的,

    自然不可能任由这熊孩子自己耍。

    “起来,给本座起来!爱新觉罗·胤礽。”

    上次她可是安慰过他了,这次可不会再惯着他,

    何况,又不是只有他一人幼年丧母,

    她在现代先是幼年丧母又是成年丧父,又没有他这条件,自己艰难活那么久,

    从小到大,可从来没有对好心安慰自己的人这样过。

    “你看本座,看着本座!”

    毓敏费力抬起他的额头,让他看着自己,

    “好话本座只说一遍,”

    “你难过本座能理解,但是本座先是为你出谋划策,又好心安慰,你不感念在心便罢了,居然还动不动就跟本座动手,”

    “你把本座当什么?你的奴才?是不是觉得本座必须要一心一意为你操持?”

    谁还没个脾气?

    当然更多的也是她也明白,

    要是想日后能好好引导他,就得让小太子明白她不是他的奴才,也不是他的下属!

    不过说归说,她还知道这是在皇宫,心中不免有些发虚,最后软了语气,

    “你若是连自己的情绪脾性都控制不好,你觉得日后还会有多少人亲近你,为你着想?”

    “再者,你若是一直这般,那岂不是人人都可用这事激怒于你?”

    胤礽愣愣看着她,脸上还带着方才气恼的潮红,

    可到底从来没人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他,甚至就连皇阿玛都没如此对他呵斥过,

    难得的,他竟然听进去了,

    “孤、孤不是有意的。”

    胤礽抿着唇,虽是道歉,但仍然梗着脖子,一副傲娇样,

    但那悄悄瞥她的动作,与忙乱的手指,无一不彰显着他是真心的。

    看的毓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,也满意的暗自点头,

    好歹还能听的进去。

    果然,熊孩子,就得治!

    “这次本座就原谅你了,下次可不许了,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的,本座是为了你才出现在凡间的,是唯一一个不带任何功利目的,真心希望你好的人……呃仙,也不是故意要这般的。”

    她抬起小小的手掌,轻摸了摸他的头,又亲了下他的额头,

    打了一棍子,就该给个甜枣了。

    小孩子嘛,好言好语再加上亲亲抱抱,更容易哄好!

    胤礽却脸色爆红,“你?!”

    还从未有人用这样的方式哄过他。

    “小娃娃莫要害羞。”

    她穿越前都二十七了,同现如今的康熙一个年纪,看小太子可不就是个小娃娃。

    “你看看你自己三寸豆丁的模样,也不知谁才是小娃娃。”

    胤礽哼了一声,忍不住回嘴一句,

    虽有些恼怒被她当小孩子看,

    但、但他也不是讨厌她的抚摸和……

    毕竟从小就没额娘的他,从未享受过这般亲近的动作。

    “好好好,本座是小娃娃,”

    毓敏看出他心态已经转变回来,便不再同他口头争论什么,

    拉着他的手,躺到了床榻里侧,

    “快到就寝的时辰,本座这个小娃娃给咱们太子殿下唱个摇篮曲吧。”

    “月儿明风儿静……”

    胤礽看着她恬静的侧颜,破天荒头一次从内心中感受到了关爱和安慰爱护,

    而不是被那些或畏惧或虚伪的言语充斥双耳,

    这样的感觉,还不赖……

    静静听完这一曲,他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。

    “对了,孤还没问过你姓名呢?”

    “石毓敏。”

    “爱新觉罗·胤礽。”

    二人双手交握,似在这一刻形成了某种难以言明的契约。

    虽然被毓敏教育了一顿,胤礽明白不要随意迁怒旁人,收敛了很多,但这几日心情仍然不好,

    宫中上上下下也不敢触他霉头,

    甚至在内务府准备着祭奠仁孝皇后的各项事宜时,仍旧没人敢提及一句,

    毓庆宫的太监宫女们对此更是噤若寒蝉,可偏偏就有那不怕死的。

    “你们,仔细着些,这可是额娘特地给爷亲手做的常服,若是不小心扯坏了,爷要你们好看!”

    真是稀罕了,衣裳放在箱笼里,还能扯坏了?

    毓敏透过胤礽胸前的衣衫的缝隙瞧见胤褆那张张狂的脸,就知晓他这是瞧见了胤礽,故意说给他听的,

    “胤礽……”她轻揪了揪他的里衣,想要提醒一句,可胤褆压根没给她机会。

    “哟,太子弟弟,您没陪着皇阿玛,怎的有这闲情逸致在御花园赏花?”

    “孤才去了慈宁宫给皇太玛嬷与皇玛嬷请安,途径御花园罢了倒是不如大哥清闲。”

    你炫耀有额娘疼爱,孤还笑你没资格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呢!

    短短两句话,两人视线相接处便仿若掀起了火星子。

    二人此时,仿佛是校场那日的场景颠倒过来了,

    胤褆言语相激,胤礽脸色难看,控制不住暴怒的情绪,

    可眼看二人如此,

    周遭那么些太监宫女,包括帮着抬箱笼的延禧宫宫人,竟是没一个说拦着点的,

    她就不信纳喇氏会不清楚胤礽胤褆两人之间的恩怨,

    可她都没提前警告吩咐奴才们,

    怎么,难不成他两人对上还是纳喇氏喜闻乐见的?

    不是,纳喇氏如今还未封妃,只是个惠嫔,她怎么敢的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