佟家的确好算计,若此时是康熙中后期,恐怕这计策也就成了,

    可如今是康熙初年间,康熙与小太子之间的还是“浓情蜜意”、父子情深,

    恐怕佟家怎么也不会想到,康熙连怀疑都没怀疑过,直接和小太子说了详细情况,

    而提议用惠妃母子引蛇出洞的小太子,此时更是对他的皇阿玛万分信重,

    二人一碰面,该说的说了,不该说的也说了,

    就算佟家再怎么能谋算,那哪里还是能谋算的到的?

    所以也就导致了,佟家那边一动,就被康熙安排的守在惠妃母子身边的人逮个正着,

    再顺藤摸瓜一查,就成了如今这个局面。

    毓敏勾唇无声无息的笑了笑,看了眼紧闭的殿门,又看了眼还在对峙的舅甥二人,

    转头顺着阴影的缝隙处,去了前方的座椅处,

    比划了比划位置,她默默点了点头,随即便原地打坐歇息起来,

    这会儿她还出不去,但一会胤礽必定会被康熙召见,

    她只需要等在胤礽会到的位置,届时直接顺着他衣摆爬上去就好了,

    免得他再上演一出平地摔。

    说真的,演技十分拙劣,

    若不是梁九功那群奴才过于紧张他这个太子的身体,恐怕压根就不能瞒过去。

    这边康熙与佟国纲二人的问罪也逐渐到了尾声,

    “老臣自知罪孽深重,无颜面对皇上与已故的孝康章皇后,老臣不敢求万岁爷轻饶,”

    佟国纲以头抢地,重重磕了个头,哭诉道:

    “只求您,念在孝康章皇后与佟皇贵妃娘娘的面上,给佟家留一线生机。”

    句句不求轻饶,句句在求轻饶,

    康熙握在龙案边沿的手,紧了又松,松了又紧,才勉强忍住将桌上的镇纸扔下去的冲动,

    良久,康熙凝视着底下伏跪在地的佟国纲,眸中闪过一抹暗色,而后又转为面无表情的居高临下,

    “最后一次。”

    声音不大,甚至可以说是低若轻喃,

    可偏偏这道极轻又不含任何情绪的嗓音,让佟国纲身子猛地一抖,

    再次重重的叩首,“老臣叩谢皇上,吾皇,万岁,万岁,万万岁!”

    其实不用听,她也知道,康熙不会真的对佟家真的怎么样,

    一来,胤礽和胤褆没真的出什么意外,

    二来,佟家毕竟是后族,而且也是康熙一手提拔上来的,

    若真因谋害皇子而被贬,岂不是在打他自己的脸?

    康熙不可能不顾自己的脸面,但这口火憋着又实在难受,于是把其余能削的都削了个遍,

    一夕之间,赫赫有名的佟半朝只剩留下了佟国纲、佟国维两个光杆儿。

    佟国纲瞬间仿佛年老了十几岁,走出殿外的背影都佝偻了几分。

    毓敏盯着他的背影,半响后,

    “呸!活该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让保成进来。”

    康熙背着一只手,于龙案前站立良久,

    直至暮色四合,夕阳的余烬顺着窗隙洒落大殿,

    他才似回过神来,放胤礽进来。

    胤礽在外等的焦急,一方面是对此事的好奇,另一方面则是十分担忧毓敏,生怕她不小心被发现,

    如今听到康熙传召,也没用梁九功再传话,直接“唰”一下从座椅上站起,快步踏入殿内,

    “儿子给皇阿玛请安。”他一面行礼,一面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,

    “做什么鬼鬼祟祟的。”康熙瞧着他的模样,忍不住笑骂一声,

    “没去温书,在殿外等了这许久,如今倒是连安也一同请了,惯回躲懒。”

    知晓康熙并非真的发怒,胤礽也不在意这声笑骂,只依旧眨着眼快速搜看四周,

    直到注意到在座椅与桌角缝隙间向他挥手的毓敏,他这才放下心,

    抬手摸了摸后脑勺,对康熙嘻嘻一笑,

    “儿子有事要禀,怕耽误了,便赶来见皇阿玛,谁知皇阿玛在与佟大人议事,儿子不敢打扰,便只好在外侯着了,”

    “至于请安,不过是到了时辰,顺口了而已,皇阿玛若不嫌弃,儿子可巴不得时时跟在您身边,一日请九遍安。”

    “讨巧卖乖。”

    康熙略带嫌弃的看了他一眼,心中却觉得甚至慰贴,

    虽然被母家背刺了,便好歹他还有个乖巧懂事、讨他欢心的儿子。

    康熙瞧着下面站的笔直的胤礽,暗自点了点头,

    多好的孩子啊,集合了他与赫舍里氏各自的长处,

    聪慧、孝顺、懂事、知礼……

    越看越觉得心中有愧,

    此事是佟家的错,同时也有一部分责任在他过于纵容,

    此事委屈保成了!

    “过来。”康熙对他招手示意。

    胤礽立即应声凑上前,“皇阿玛。”

    同时对毓敏招了招手,

    毓敏会意,忙趁着康熙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时,飞速蹿到他脚下,顺着衣摆下方爬了上去。

    直至熟悉的温度再次隔着胸前的布料传来时,胤礽才安心回过神应付他这个皇阿玛,

    结果一回神,才发现康熙已经盯着他看了良久了,

    他心中顿时一惊,后背都隐隐爬上冷汗,“皇、皇阿玛?”

    “保成,咱们父子也许久没有一块蹴鞠了吧?”

    胤礽一愣,随即眼神猛然亮起,

    “皇阿玛今日可有空?”

    康熙笑了笑,在他期许的眼神中点头应道:“自然。”

    随后二人便去了校场,趁着这最后的霞色,

    在毓敏旁观下,拉起队伍开始了一场父子友情赛,

    事实证明,康熙如果想,他便能做个天底下最好的阿玛,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皇阿玛,这次您可别想防住儿子!”

    “是吗?放马过来,看朕到底防不防的过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毓敏瞧着父子二人在蹴鞠场上肆意张扬的样子,不禁有些感慨,

    自她穿越而来,小太子好似已经很久未这样开怀过了。

    隔着这么远,她都能听到胤礽轻松爽朗的大笑,

    难得是一个少年最应该有的模样。

    可惜,

    这一切需要用他的委屈、康熙的愧疚去换,

    想到这,毓敏眼神有些复杂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“喂,你怎么了?怎么从方才到现在,便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?”

    “可是方才孤未陪在你身边,独自进殿,被皇阿玛的威严吓到了?”

    回到毓庆宫后,胤礽上扬的嘴角还没落下去,甚至还心情甚好的同她开起了玩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