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千年的南方边境,蕴藏无限恐怖。

    我正是这无限恐怖中诞生的孩子。

    疤脸婆从废弃的仓库中,把我从吊死的腐烂女尸里剖了出来。

    她说当时仓库中,齐刷刷一共吊着九个女人!

    是她一个个接引下来的。

    跟她收尸的三个人没到家就死了俩,剩她抱着我逃回了桂西南老家!

    瞎了。

    因为工伤,境外委托收尸的老板给了一笔丰厚报酬。

    她从此封坛洗手,再不替人收尸!

    疤脸瞎婆说:尸生子,人抬棺,尚接地气。

    吊死鬼的孩子,上不到天,下不着地!

    逢年过节,魂不落地,就有夭折的危险!

    别人是缺钱年关难过,缺命跨年关的独我一份!

    毕竟我天生招厉鬼!

    人心是肉长的。

    瞎婆说:年轻毁容断了姻缘,天赐儿子,不死就养!

    她因此没少折腾我。

    我上山抓过鼠精吃过妖髓,下河取阴沉木熬过汤,白天井口给自己喊过魂,深夜凶杀现场磨刀舔过血。

    几乎百无禁忌!

    可在家里,我不能碰的东西仍有两样:发黄的上锁盒子,九条带黑斑的麻绳!

    麻绳,至今还以奇怪的方位,挂在我卧室的天花板上。

    一到雨夜,就算是没有风,躺在床上的我,都能看到它们轻微晃动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瞎婆为什么坚持将它们挂在我房间里。

    因为每一次看到它们晃荡,我就瘆得慌。

    特别是夜半醒来。

    当时矮小,够不着这么高的绳索,好几次垫着凳子也没能把它们取下来。

    然而七岁以后,我再不敢动这心思了。

    甚至至今都在后悔,要是不知道它们曾经是用来干什么的,那该有多好!

    我记得,当时是村霸老刘家的胖儿子,在学校里说我是阴胎鬼崽,还打了我一顿。

    放学回家时,我把他推下了独木桥。

    夜里,老刘带着儿子过来了。

    他踹倒了堵门的瞎婆,撞开了卧室门,把躲在床下的我揪了出来。

    当着瞎婆的面,老刘骂骂咧咧的扇了我几巴掌,还让他儿子踹得我站不起来。

    瞎婆当时抱着我哭喊,让我妈、我姑姑们救我。

    可惜,没有任何人来救我和瞎婆。

    老刘还要解下绳子,扬言把我捆了丢河里!

    是绳索太紧解不开,他才就此作罢。

    当时的我,只知道以后长大了,一定要报这个仇!

    但这仇,我自始至终都没能报!

    第二天,老刘和他儿子眼睛圆瞪,双双挂在了家里的横梁上!

    村里人都说,老刘上月欠了一屁股赌债。

    打我和瞎婆,是被债务压垮了身上最后一根稻草。

    瞎婆却告诉我,是我妈和我那群姑姑找上门去了!

    我本想看我妈和我姑姑长什么样,可见了挂在横梁上的两具尸体,却吓得哇哇大哭。

    那两根绳子,像极了卧室里挂着那几根!

    你们能想象一个孩子,突然想到绳子之前会不会吊过人时,那种慌张和恐惧么?

    我暗地发誓,死活都不回卧房里住了。

    村长提着我回去找瞎婆帮忙收尸。

    瞎婆气得一把夺过了我,直接把门关上了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后来怎么收场的。

    只知道老刘和他儿子出殡那天,帮老刘父子入殓的俩年轻人吃完席,回村时开车冲下了山崖。

    隔壁行将就木,还帮他们家打棺材的老木匠,傍晚说看到我身后跟了九个红衣女人,个顶个漂亮。

    晚上他就死了。

    夜里,村长冒雨带着十多位村民求上了门。

    “瞎婆,李木匠喜丧有家人收敛,两个青年仔枉死在村口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帮他们收尸!谁帮我们收尸!?”瞎婆很干脆打断了村长的话。

    “瞎婆,你不要依依妖妖,都知道十里八乡没你收不了的尸!”

    “你不帮老刘收尸我们理解,可两个年轻仔冤枉,得把他们的尸身带回去吧?”

    一群人七嘴八舌劝说。

    瞎婆闷嘴不吱声。

    结果这时,隔壁家的狗突然吠了起来!

    紧接着,站在外面的年轻人惊呼一声。

    “老刘家的婆娘!你拿着刀干什么!?”

    我冒头观望。

    雨夜里。

    胖乎乎的中年女人浑身泥血,拎着杀猪刀,提着塑料袋,垫着脚尖摇摇晃晃的走向我家!

    “吃肉了……吃肉了……”

    到了我家门口,老刘婆娘把塑料袋往前一丢。

    一摊血肉把我家门口都染红了!

    “猪卖完了……没啥赎罪的,我和小冬瓜的肉,大家……分着吃哈……”

    大家都愣住了!

    是老刘的声音!

    “呕!”

    村长看到这坨不懂是人肉还是猪下水的东西,立马跑一旁吐了!

    所有人噤若寒蝉!

    “女吐男声,人死复生!她脚跟是不是离地?!”瞎婆看不到,拍了我的肩膀!

    “离!离地!”不知谁惊叫起来。

    “脚跟离地非生人!杀了刚才敢吠她的狗,用狗血来泼她!”瞎婆大声喊道!

    两个年轻人看到杀猪刀,不是村长在,早跑了,遑论瞎婆现在还下了死命令!

    只可惜隔壁狗倒了血霉!

    “肉不够……得多杀条猪……”老刘的声音闷雷响起。

    他看向了离着最近的村长!

    村长正大吐特吐,发现老刘婆娘不善的目光,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污秽上!

    狗在隔壁惨叫,我们惊呼连连。

    老刘婆娘冲着村长就下了刀!

    噗,刀扎在了村长屁股上,拉出了一道伤口!

    村长惨叫一声,屎尿都崩了,但还是积极往隔壁逃命!

    老刘婆娘两眼圆瞪,冲过去又给了村长腰子补了两下!

    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,安静了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!?拉住她呀!”

    瞎婆连忙猛推旁边愣着的人!

    两个中年人壮胆冲过去,趁着村长被下刀子,钳住了老刘婆娘的手!

    可别看她是女的,两个男人真按不住!

    好在挣扎的时候,杀狗的人提着一碗血过来了!

    结果这人胆小,看到村长倒在血泊中,‘哐当’一声,吓得碗没端住砸地上了!

    细雨淋漓,狗血淡了几分!

    “怎么啦?!”瞎婆偏着耳朵不确定发生了什么!

    来人急忙捧起地上的血,哆嗦道:“瞎、瞎婆,狗血掉地上了!”

    “啊!?狗血落地阳变阴!不能再用!”瞎婆话没说完,老刘婆娘就被狗血溅到了!

    “咋不早说!?”小青年吓哭了。

    瞎婆脸瞬间白了,掐指一算,说道:“完了,初一的鬼娘十五的棺,今晚是初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