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木石心中暗笑,只做不见:“辛亥年春天,张闻轩先生被押回峄县监狱,崔家积极营救,崔毓松为他打理了一切,让他出走日本。不知出于何种考虑,张闻轩先生拒绝了这翻好意。本来他难有出头之日,只是到了十月武昌革命发生,全国动荡,他的知己好友李麟阁和梁故凯联手具保,终把他从监狱中保释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张闻轩随后把李麟阁、梁故凯、王介修、张树真等共三十余人发展为峄县同盟会会员,并且成立了峄县同盟会分会,他担任理事长一出职。”

    “此时的王玉天,这个满清遗老已经投奔张勋。有两本书不知你们读过没有:《国贼孙文》、《峨妖传》,就是这个王玉天写的。前一个自然是骂孙中山先生是乱臣贼子,大逆不道的,这后一个骂的是梁故凯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?梁故凯?他怎么成鹅妖了?又怎么不是鸡妖?”王三台不由惊疑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是梁故凯!”朱木石接道:“他不是住在峨山口吗?”

    听到此处,王三台不由得哈哈大笑:“这个峨妖,我还以为是鸡鸭鹅狗的鹅呢。他也真会诌,起这个名。”

    朱木石:“他骂梁故凯参加同盟会是妖怪闹事。而且拿了一些书到峄县城叫卖,以对抗革命党人。张闻轩先生不干了,他干脆就跑到王玉天家门口,开骂:你这个封建王朝的走狗……,你这个反动派,只会逆潮流……,看不清社会的发展……。”

    “本来么,人家都到家门口来了,王玉天至少应当出来接招应战,可是他没敢。他怕啊!怕什么?辛亥革命的影响太大了!老百姓心里已有了民主想法了,更主要的是他的新靠山张勋刚刚打过一个大败仗,他没底啊……,后来他就跑回兖州,又找张勋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张闻轩先生多次去济南,与济南同盟会负责人刘冠三交流甚好。并从刘冠三处带了不少书,像《三民主义浅说》、《共产主义ABC》等在家乡宣传,并鼓励移风易俗:鼓励老百姓剪辨子,支持女子放足,而且先让自己的女儿张啸仙放足,后来张啸仙又禁止自己的女儿梁茵霞裹足……”

    李燕高叹道:“张闻轩先生确实是一个有胆有识的人,我辈不如。敢恨、敢骂、敢斗,敢为人先,勇于做事,不顾后果。不只自己这么做,让自己的家人也这么做。铁骨汉子,令人心折。此前我只听说此人死于王玉天之手,谁知二人之间还有这等委曲事。”

    朱木石:“明着呢是死在张勋手里,实则上是死在王玉天手里,另外还有一个黑手在后面隐着,这个才是张闻轩先生致死的关健。”

    王三台有些懵了:“这怎么说?还有比王玉天更黑的人?”

    朱木石:“严格的说,不是一个人,是一个公司,一个大公司。”

    王三台:“大公司?大公司?你是说……,不会是中兴煤矿公司吧?”

    朱木石:“不是它还有谁?”

    王三台:“怎么就惹了中兴呢?”

    朱木石:“中兴煤矿经常有矿难,这个你知道吧?”

    王三台:“这个,我知道,最大的一次死了五百多人吧?!”

    朱木石:“矿难多,待遇低,再加上劳累,这就导致矿工逃跑的很多。逃,他们就派人四处抓人下井……”

    王三台:“这个我听说过,有这个事。”

    朱木石:“张闻轩与李麟阁出面和这个中兴公司打官司。在本地自然没有胜算,这中兴财大气粗。他们就去济南,乘火车到兖州时,因为事先有人通知了张勋,张勋派人在火车上直接绑架。”

    李燕高:“在兖州的话,这个王玉天就能插上手了。”

    朱木石:“正是。最要紧的是还有中兴公司的二十万元。”

    李燕高:“二十万,买命?”

    朱木石:“也可以这么说,当时是以军饷的明义给的。”

    王三台:“谁叫张闻轩是王玉天和中兴公司共同的敌人,是以,他只有死,因为他的对手太过强大。”

    朱木石:“是秘密处死!纵然他的对手强大,可是也没敢公开。这就说明他们还是怕的。一个叫张广孝的把他的遗体运回来,在北关祭奠了七日,最后葬在了坛山。”

    李燕高:“尤民,死在张勋手里;张闻轩也死在张勋手里。嗨……,两个好朋友,一对同盟党。携手黄泉路,背影亦芬芳。”

    朱木石:“携手黄泉路,背影亦芬芳……,携手黄泉路,背影亦芬芳……,有意境。”

    王三台:“朱兄高才,于世事洞若观火,令人佩服。”

    朱木石:“惭愧,实不相瞒,我们朱家与张家有些亲戚牵扯,与崔家也有姻亲之实,不然,此中事又焉能得窥其详,得察其细?”

    王三台:“无怪朱兄高才,原来也沾些翰林气。”

    朱木石笑道:“高才不高才的,与这翰林气却没太大关系,只是有两个姐姐与崔家联姻,如此而已……,咦,王兄,这运河边上五区、六区之内还有哪些豪杰之人,也说与我等听听。”

    王三台:“五区、六区之内?豪杰?你还真得容我想一想……”

    李燕高:“想,还想什么,孙承贝不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?”

    王三台一愣:“孙武仁?他……,嗯……,嗯……,有点骨头,豪雄算不上,人物倒还能凑合算一个。”

    李燕高:“什么叫还能凑合,比你怎么样?”

    王三台:“这个……,我和比……,这个不能比……”

    李燕高:“怎么着,就因为和你们王家有仇,你就不愿意说?”

    王三台:“说哪里话,是和我们老王家有点那个……那个……不投机,不过和我……,我离他们有点远,他们在运河南河沿上,离我这儿正北还三十多里路。这里可没我什么事,他们的事我可没掺乎,也掺乎不上。”

    李燕高:“掺乎不掺乎的,你说出来听听不就知道了,这里的事你肯定知道的比我们多,是不是?”

    王三台:“好好好,我说,我说,我说还不行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