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刺杀汪清卫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事。

    但是刺客身份的界定却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事。

    江苏铜山县人。

    山东峄县牛山孙氏族人。

    这人就叫孙凤鸣。

    “前年?山东?”曹继方与蔡尊起两个几乎是异口同声发出疑问。

    他两个面上惊异之极,四只眼瞪的老大,就差问“什么事”了。

    褚思鹏道:“是前年!咱们的韩主 席!”

    曹继方急道:“韩主 席?!韩主 席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韩主 席怎么了?”褚思鹏压低了声音:“两位师兄真想知道?”

    曹继方斜了蔡尊起一眼:“那当然了,快说,快说!”

    却见褚思鹏伸开双臂,做了一个伸懒腰的样子,慢慢的说道:“只是……只是……,嗨,我这口干的厉害,今儿个就不说了,改天吧。”

    褚思鹏一边说着话,一边把眼看他两个,只见蔡尊起面上一暗,有些失落的样子,曹继方双眼急睁,看了看蔡尊起,又看了看。一个侧身,单手撑地,扑楞立起身来:“我给你弄茶水去。”话未落,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褚思鹏见状哈哈一笑:“慢着,慢着!小师兄,不急,不急!你回来,你回来。虽说口渴,可是这点事还讲得来,回来,回来!快快,回来,回来!你坐下,坐下……你坐你坐。”说着话的功夫,褚思鹏忙起身,一手急扯了曹继方,硬把他按坐于地,自己也复坐下。

    褚思鹏笑道:“小师兄心太急,我一句玩笑,你倒当真了。你师弟我于集市之上有时半天没有茶水,可不也照样过,这点儿事难不倒我,好,听好了,容我慢慢道来。”

    “说这件事之前,咱们先说另一件事。话说民国二十二年九月,恰是咱们的韩复榘主 席主政咱们山东省三周年的时候,他一时高兴,就发布了一道命令,说是要开一个极为重要的会议,命令山东省的军政要人于某日某时必须赶到议事大厅,听候差遣。这手下人员就忙着把命令就给传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到了那一天那一时,韩复榘主 席就有些儿不高兴了。怎么了?原来这些儿军政要人,按时来的没几个。韩主 席心里窝火,心中发狠回来要好好修理修理他们。既然没按时来,那就等呗,可到好,二位师兄,你们猜怎么着?”

    褚思鹏看了看曹继方,又看了看蔡尊起,声音这一顿,算是卖了一个小关子。只见这两个正神情专注的看着自己,这才把手一拍:“那是一等不来,二等还是不来,三等还是没来。别说他三等,就是四等五等,也是没人来。”

    “韩主 席这个火可就大了,拍起桌子大发雷霆之怒。就在他怒火喷发的时候,有人给他说了一件事,这件事可就和咱们北面的滕县的一个人有关,二位师兄,听到现在,你们两个可别说不知道是谁。”

    曹继方笑道:“自然知道,一定是咱们青帮的张锦湖老太爷了,是吧?!”

    褚思鹏以手拍了一下曹继方:“我的小师兄,你果然够敞亮,一猜就准。”

    “手下人可就说了,主 席啊,你也别生气,你的军政要人啊,都去给人家送贺礼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送贺礼?韩主 席一听是更加生气:是什么人有这么大面子?竟能让我手下这些军政要人不惜擅离职守,而且还是去送贺礼,这是典型的公私不分,轻重不分啊!这还了得,这山东省主 席可是我韩某人哪,在这山东省地面上,竟然还有人比我的话还好使?我这主 席做还是不做?”

    “手下人就给回了:不是别人,此人是青帮张锦湖,他的公子大婚。您的这些军政要人哪,都是张锦湖的徒子徒孙哪……”

    “听罢回言韩主 席心中自有一翻思量,慢慢的竟然面露喜色。身为军人出身的韩主 席果然是当断则断,立时有了主意,急令手下人发电给滕县的张锦湖。儿子结婚,自然是大喜的事,大喜的事自然要贺,这是人之常情,这第一条当然是祝贺。这第二条说的就相当谦逊和委婉:我公务太过繁忙,无法亲临,麻烦您来一趟济南,有事向您讨教。特派火车去接您,望您一定来一趟。”

    “身为山东省的第一父母官都这种架势了,脸面那是给足了,张锦湖自然没有推辞的理由。那就去呗,一下火车,呵!那锣敲起来,那鼓打起来,韩主 席带着一帮子人来迎,这份热闹,不是咱们这些乡下人能知道的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一迎迎哪去了,直接就奔了议事大厅去了,到了议事大厅张锦湖一看,哎呀,怎么还摆了香案,红烛,这是要拜堂还是要拜把子啊?”

    “正在张锦湖心中乱嘀咕的时候,韩主 席把张锦湖请到中间坐下,并且递上了门生贴子,然后磕了几个头,喊了几声师父。这师生关系就算是定了。”

    话到此处褚思鹏停下来,话锋一转问道:“两位师兄,你们两个你们觉着这事是不是有点邪乎?”

    蔡尊起与曹继方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面上俱是不可思议之色。一时无语。

    褚思鹏道:“韩主 席弄了这么大一个阵仗,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?”

    曹、蔡二人不答。

    褚思鹏道:“你们再想想,韩主 席手下的人都擅离职守了,就为了一个私人的婚礼,你们想,这意味着什么?”

    蔡尊起凝神答到:“不听使唤。”

    褚思鹏扬声道:“着啊!”又道:“那不听使唤意味着什么?”

    蔡尊起想了想道:“这个主 席不好做了,做不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褚思鹏道:“对了,就是这个道理,如果在紧要关头他的话没人听了,都去听一个另一个人的话了,你想想这后果……”

    二人不答。

    褚思鹏道:“你们再想想,如今那些想不听他的话的人,都成了他的师兄弟了……”

    曹、蔡二人这才俱都点点头。

    曹继方突道:“那也不对,韩主 席入门晚,他是师弟,师弟得听师兄的。”

    闻听此言蔡尊起与褚思鹏相视俱皆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直笑的曹继方摸不着头脑。

    褚思鹏笑罢这才慢慢的道:“咱们的蒋委员长当年入门的时候,比他入门早的人可多了去了,在他得势之后,哪个师兄辈的或者是长辈的敢说,你必须听我的,去给我做什么什么,是不是?”

    曹继方这才好像懂了。

    褚思鹏道:“毕竟韩主 席权势大,只有他管别人的份,谁又来管他?一方面他握着政府大权,占着一个权势,另一方面他厚待张老太爷,真有事的时候,你说张老太爷是站在他这一边还是站在帮中其他人的那一边?”

    曹继方点了点头,小声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褚思鹏道:“这个事也道出一个事实:青帮力量太过庞大,闹翻了对韩主 席绝无好处。韩主 席这样的人物自然知道,这样的势力绝不可得罪,融入并加以利用是最好的办法。”。

    “知道这了件事,咱们说第二件事就简单的很了。东洋倭鬼的胃口很大,要生吞我中国,东北三省已在他们控制之下,他们还闹华北五省自治,进一步肢解我中华。倭鬼派出人员到了济南和咱们的韩主 席接触,韩主 席摇摆不定,大有受倭鬼摆布之势。”

    “此时的蒋委员长早得信息,大为震怒。在这国难当头之时,不思报国反犹豫不决,是何道理。这时手下谋士便有人给出了一个主意,说只需一人到济南,事便可解决。这人便是张锦湖。蒋委员长一听,大喜,说,非此人不可。”

    “一列火车到了上海拉了张锦湖便走,在南京蒋委员长亲自相迎,那翻阵仗又自不同。蒋委员长把自己的想法与张锦湖一一说过,张锦湖闻言,立时表态,当即前往济南。”

    “到了济南,韩主 席自是以师徒之礼相待。张锦湖说虽不多,可句句敲到韩主 席的心坎之上:身为一介省主 席,你的影响巨大,你若投靠了倭鬼,则此为国之奸贼,势不为全国之人所容,漫说是你,九一八事变之后,以汪兆铭为例,不积极抗日,护卫森严之下还不受人所伤?蒋委员长当时不在现场,否则受伤的还指不定是谁呢。刺杀汪精卫的那个年青人与人交谈过,与之交谈的那个人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,据他所言,那个年青人似是鲁南苏北一带口音,这可是山东,你自比那汪精卫如何?你身背负奸贼之名,则子女如何做人,亲戚朋友又如何做人……,一翻话下来,韩主 席这心便转过了这个弯。”

    曹继方惊道:“你说那个人是鲁南苏北一带人?”

    褚思鹏神情凝重道:“不错,确实有这一种说法,不过至今未能查出此人是谁。”

    蔡尊起赞道:“厉害,厉害!”

    曹继方道:“鲁南苏北,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咱们峄县人。”

    蔡尊起道:“也可能是滕县人呢。”

    曹继方呛道:“还要你说,也可能是邳县人或者是铜山县人呢,或者是……”

    褚思鹏叹道:“是啊!总之这个人离我们应当不算太远就是了,也算得是一个大英雄了。”

    曹继方与蔡尊起齐声道:“大英雄!当然是大英雄!”

    褚思鹏接着说道:“韩主 席心中有了底,还想听听手下人的想法。可是他手下几个干将俱是张锦湖的徒子徒孙,见张老太爷亲自来做工作,自然坚决反对与倭鬼有牵扯。至此韩主 席方才铁了心,断绝与倭鬼的联系。两位师兄,你们说在这件事上张锦湖做的如何?!算不算得上是一个英雄好汉?!”

    曹继方与蔡尊起没口子答道:“算!算!算!”

    蔡尊起道:“当然得算了,这个要不算的话……,嘿嘿,还有什么能算?”

    褚思鹏笑道:“好!合我胃口!这个事虽说没有刀光剑影,可是比起他年青时候拿着大铡刀劈人的时候要风光得多了。大铡刀劈人能劈几个?可是这件事做成了,不至于出现我方军人内讧之事。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褚思鹏神情突的黯淡,同时低下头来。

    曹继方与蔡尊起两个看他这样,不由的甚为奇怪:本来说的好好的,神彩飞扬,令人神往,可瞬间竟然变成这般模样,而且话也说不下去了,这是为哪般。

    他们两个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又看了看褚思鹏,场面一时静下来。

    毕竟是蔡尊起年龄比曹继方大了几岁,略想了想,叹了口气道:“只是可惜的很,虽然没起内讧,只是韩主 席……韩主 席……还是不战而退,自己连命也搭了进去。”

    一向活跃的曹继方,此时竟是一句话也插不上。

    褚思鹏叹了口气道:“更可惜的是,这种事发生在山东省地面上,嗨……,不提了,不提了,这些事已经过去了,说点开心的,我给你们说说洪门,说说洪英,说说洪棍。”

    曹继方闻言,立时精神大振:“好!”

    蔡尊起呛道:“好什么好,褚大哥累了,让他歇歇,改天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曹继方闻言,神情一变,又不开心起来。

    褚思鹏缓声道:“不要紧,我不累,就今儿个吧,我担心……我担心……”褚思鹏顿了一下。

    蔡尊起追问道:“担心什么?”

    褚思鹏展颜一笑,道:“其实也没什么,我担心的是咱们几个没福分,做不得师兄弟。”

    蔡尊起疑道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褚思鹏神情又是一变,肃然道:“你们没看到么?咱们的军队这几天已开始后退了,先是小部份,如今已是有较多人员后撤了,只因为咱们这是山套,大队人马不从这儿过,而且你们一心防着山南的魏瘤子,没留意山北,我可注意了。真应了北于村朱木石先生的话了,咱们的军队撤退只是早与晚的问题,还是他说的好,从什么大战略不大战略的角度来说,他的话,我说不来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你们想多了,山南头贾汪这一带,目前军事物资很多,军人自然也不少,魏瘤子的人不至于傻到大张旗鼓的来抢劫,他们的人只怕早己分散了,就是有,也是一小部分不知死活的东西,成不了气候,真正要担心的是,等我们的军队撤走之后。”

    “战乱之后必有大匪,古来如此,鼓书上说的清楚,这一点我比你们明白。倭鬼子一旦过来,再加上匪徒四起,你我三个能活到哪一天还真的难说呢。我还有我的家人要照顾,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,怕是难聚到一起了,师兄弟的缘分就不强求了。两位兄弟,你们说呢?”

    说到后来,语中竟有些伤感之意。

    曹继方耷拉个头:“褚哥,就听你的,我就不当师兄了。”

    褚思鹏闻言又是一乐:“好兄弟,以后只要碰着我,想听什么说给我听,保管让你听个够。我现在就给你们说洪门……”

    唱:一拜天为父,

    二拜地为母;

    三拜日为兄,

    四拜月为嫂;

    五拜五圣贤,

    六拜万云龙;

    七拜众兄弟,

    八拜万年香。

    白:这是洪门的八拜之诗,以天地为父母,这就是天地会。这天地会缘起大清朝康熙年间。

    唱:满清大军入了山海关,

    大明王朝自此国灭亡。

    黄河南北人少村又荒,

    反清复明大旗江南扛。

    白:怎么黄河南北人少村荒,这是何道理?可别忘了北方连年征战,流寇众多,杀戮多多,人口减员尤为严重,这对抗满族的事大多由江南人来做了。

    唱:苏浙闽粤四省多好汉,

    直教满清王朝心慌慌。

    扬州十日惨绝人寰哪,

    嘉定三屠鲜血流八方。

    白:世人大多知道扬州十日,嘉定三屠,可是却少有人知道在福建满清王朝的屠戮更为厉害,福建人仇满之心其实远甚于其它地方,以至于福建一带有一句话叫‘私仇大于公义’。自此便有了天地会,天地会源起于福建,以反满清王朝。

    唱:天地会名声日渐远,

    康熙帝缉捕慌又忙。

    天地会人员为逃命,

    改名潜隐为避锋芒。

    白: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,这天地会就有了诸多名字,什么三点会、三合会、洪门会等。天地会抬出的口号是反清复明,这个时候天地会中有一人乃是朱元璋之后,名唤朱洪竹,天地会人便奉他为主。朱元璋年号为洪武,此外天地会先锋官名唤天佑洪,这里都有个洪字,故此取名洪门会,自此洪门之名始传于世。不管叫什么名字,它们都源起于天地会,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。

    唱:道光年间不一般,

    洪门出了洪秀全。

    身入洪门同姓洪,

    太平天国非等闲。

    白:有人说这洪秀全本来叫郑秀全,因为入了洪门的缘故这才改名洪秀全。也有人说他本就叫洪秀全,到底是哪一个,两位兄弟姑且自己思量去吧。

    唱:秀全第二现世间,

    本名就叫孙中山。

    身入洪门致公堂

    双花洪棍岂等闲。

    洪门化身兴中会,

    自此革命更波澜。

    兴中复兴同盟会,

    不离洪门这座山。

    同盟会后更新名,

    国民党名至今天。

    辛亥年间一声喊,

    大清自此消世间。

    天地洪门本一体,

    国民党人方灿烂。

    国民共产皆炎黄,

    携手血战倭鬼完!

    褚思鹏道:“如今的国民党此前曾叫做中华革命党,那是民国三年,孙中山先生通告

    各洪门组织,要求他们全部填写誓约,加入中华革命党,此后便成了如今的国民党。我知道的大体如此。见笑,两位兄弟,我这翻胡诌乱编,可让你们二位听清楚了这洪门的根细。”

    听此一问,蔡尊起与曹继方相视而笑。

    蔡尊起道:“谢谢褚哥,想不到这洪门竟然这么复杂,一路变来变去的,竟然成了今

    天的国民党,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。兴中会和复兴会什么的虽然过去没听过,不过同盟会和国民党我们弟兄两个还算知道一些。总算是听得明白。”

    褚思鹏笑着点了点头:“明白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是双花洪棍?”曹继方突然问道。

    褚思鹏道:“洪棍其实是洪门中的一个极为重要的职位,大体上类似于元帅、总理或者说一国之君类的。在有的地方也叫大龙头,比如哥老会中便是如此。我新疆曾一度为外人所占,光绪二年左宗棠率军西征新疆,所率淮军、湘军自兵士以至将官大多都是哥老会成员,他们的头领便是大龙头,结果大龙头违法被清朝追拿,左宗棠便想法做了大龙头,此后他指挥军队一翻风顺,最终平定新疆,这也是我汉人官员在大清朝成就的一翻了不得的事业。”

    “洪棍授职时头插双花,双花是说这个人能文能武,文武双全,意味着是一个极有本事的。”

    “相传传统的洪门职位只有三个:那就是洪棍、纸扇、草鞋,世称三花及第。三十多年前浙江出了一个极为有名的小女子,名唤秋瑾,你两个可曾知道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