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二哥。”贺羡南走过去就坐在他对面,仿佛昨夜经历的只是梦境一场,他什么都不知道。

    “那后山的屋子后面有棵大桃树,你知道吧?”贺韫之将杯子放在桌面,胸有成竹道:“我见那桃树下燃着蜡烛实在是稀奇,听说燃了许久都未灭,我实在是太好奇了,便放了两个人守着,看它何时会灭?”

    贺羡南在心里低咒了两句:“卑鄙无耻。”面上却是不显,他格外上道:“二哥好奇跟弟弟说便是,如今盛京乱着呢,大哥如同小孩子一样,已经没有了处事能力,而父皇近期身体又不好,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,也就二哥在京中最为危险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如二哥让他们都回去保护着你和父皇,这里一切还有弟弟呢?有消息肯定第一时间告知二哥。”贺羡南戴着假笑,虚伪的道。

    当然了,这就是贺韫之要的结果,只要将贺羡南困在天净寺,他便有更多机会完善自己的计划。

    只要困住三天。

    他也确实做到了。

    时间一晃便过去,这日不过是凌晨。天微微亮,天地镀上了雾蒙蒙的银霜,走街串巷的打更人刚敲下手里的更鼓,未曾来得及要喝,便被一箭穿了心窝,软绵绵的倒下了,那更鼓坠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
    顾长风气呼呼的从酒楼出来,恶狠狠的转头盯着那楼外楼呢牌匾,一甩手很有骨气的朝着燕雀湖走着,嘴里却是在嘀咕着:“说什么不是故意的,明明就是这样,连追都不追我,我根本就不重要。”

    他才走了一半,又回过头去,火光冲天,燃烧的地方正是他刚刚出来的地方,他愣愣的看了一眼,脚下生了轮子一般,飞快的跑向楼外楼。

    隔得不远该听见了打斗声,他朝着前面跑去,心里焦急不已,默默念叨着:“可千万不要有事啊,真的不要出事,你们欠我的那么多……”虽一遍遍安慰着自己,但杂乱无章的人群里,并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,这个认知让他恐慌起来,硬着头皮往打斗的包围圈里冲。

    “娘……娘……”他一遍遍大声喊着,可回应他的只是越燃越烈的屋舍和激烈的打斗声,是长剑穿过皮肤的那种钝肉声。

    月娘也混在人群里,好不容易跑了出来,还未来得及高兴,便见着他不顾一切的冲进去,橘色的火光下,他竟渺小的让人不安,她拨动着人群,冲出去,正好见着一支利箭朝着顾长风的后背袭去,只是本能反应,瞳孔放大,不顾一切的扑上去,将顾长风紧紧护在身前。

    他听见利器破锅过风里的声音,带着劲气袭来,身后突然扑上来一个身影,一把将他推开,他回过头,月娘瞳孔放大,竟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他推了出去,上面的牌匾脱落,直接坠了下来,砸在月娘的身上,她脚步踉跄了两下,倒在了台阶上。

    火舌越来越大,浓烟滚滚,他还未站稳,却直直大喊道:“娘……”月娘胸口起伏着,大口大口的喘息,嘴角的血不停的溢出,她眷念宠溺的望向他,抬起手想要再摸摸他,却只是徒劳,她嘴角含笑一点也不后悔的道:“还好……还好你没事……还好……来得及……”

    “宴儿……娘亲和父亲……从未放弃过……你……”她抬手却如何也触摸不到他,明明只是一步之遥,可似乎隔着千山万水,他不可置信,浑身颤抖着向前挪了两步,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,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,四目相对,他眼里是无尽的忏悔和痛苦,月娘却是没了遗憾。

    她嘴角带笑,抬起手终于握住了他的手,喃喃道:“真好啊,你好好活着,我没害死你。”

    她还记得刚刚在酒楼,都怪自己嘴贱,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。

    明明不过是一点点小事,可他句句戳人心肺,他口不择言的吼她:“你们害死了簌簌,难不成还想害死我吗?”那副可恶又别扭的嘴脸,却被她将这话深深地记在了心里。

    仲秋得到消息急冲冲跑进屋子里寻子漾,她正与盛如雪歪在一起,对比着手里的花样子,她脸上还带着笑意:“我觉得还是太丑了,压根没法和你的比对,但比我从前做的好看多了。”还挺自豪的,手里的鸳鸯被自己绣成了野鸭子,还是羽毛稀疏的那种。

    “小姐,夫人出事了,顾公子让咱们去大理寺一趟。”仲秋急冲冲的道,神色焦急,上前两下将他们手里的绣棚夺过,扔在了框子里,拖着她就走,盛如雪从踏上下来,急急穿鞋,跟着追了上去。

    才走到山门外,便碰见了从里面出来的贺羡南两兄弟。

    “这是怎么了?急匆匆的!”贺羡南一把拽住了林子漾的胳膊,见她神色焦急仓惶,急忙问道。

    林子漾不知如何回答,仲秋急忙道:“是夫人,夫人出事了,我们现要去大理寺。”她说完,就看见林子漾强忍着的眼眶都红了,咬着唇挣扎着要贺羡南放手。

    “你们别急,一起下山,我陪你们走一趟。”贺羡南安抚着林子漾,转而朝着贺韫之道:“先走一步。”

    贺韫之无所谓的摊摊手,让他们先走。

    有马车,一路疾行,很快便到了大理寺,顾长风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,不敢看地上的月娘,也不敢看风尘仆仆的林子漾。

    她矮了顾长风大半个头,站在他身前竟让他觉得羞愧,不敢看向她的眼睛,她冷冷的望着他,眼底盛满寒霜,厉声道:“顾长风!从寻到你的那天开始,我们所有人,都没有对不起你,都在尽全力弥补你,师父师娘更是什么都依着你,生怕你不顺心有怨言。”

    她只觉得失望,为师父师娘他们所有的期望而悲哀,她转头看着地上躺在床上盖着白布,那白布都被晕染开了一大片绯红的血色,刺眼的红,躺着的这个人啊,是护着自己宠着自己,会温柔的冲着她笑的师娘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