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总是想着是不是因为我不乖他们才不要我,后来我收敛了所有的棱角也没能换来他们的青睐。”他苦涩的笑了笑,眼尾发红的望向林子漾,小心翼翼的藏着数不尽的委屈和心酸。

    她嗓子干涩,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,她傻乎乎的望着他,眼底盛满了心疼,而自己并不知。

    “所以我又变坏了,打架斗殴喝酒赌博成了家常便饭,可依旧没有换来他们的注意,我有花不完的银子,内心却很空洞,渐渐的,我迷上了奇异怪谈。”他喝了一大口水,将心底藏了多年的话一次性说完后,才觉得轻松了不少。

    而最近这几天里,她听过了顾长风的那些话,如今又听了他的,总觉得惴惴不安,似乎一下子知道太多秘密了。

    “总会好的。”她干巴巴的说了一句,望着他们道:“吃的就这么些了,你们早点休息,天亮了送你们离开。”她扫了一眼贺羡南,竟被他眼底涌动的情绪震慑了一下,急忙拿了灯笼,几乎是狼狈离开的。

    戚端端看着门合上,才起身走到贺羡南身边,叹息道:“三弟,既然喜欢,为何还要……”还要说那些过去!

    她没说出口,可他却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就是因为太喜欢了,才会将曾经的不好暴露出来,让她心疼,一点点的蚕食她的心,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,也会在她面前注意形象,至少……至少不要太邋遢了。

    “嫂嫂吃点睡吧,我去外面守着。”他推了推托盘,示意戚端端吃些:“大哥和阿阮日后还需要你照顾,可不能先累垮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在担心什么?”戚端端望着已经睡着的两人,一个傻子,一个小孩,都天真无忧没有烦恼,看不见这世间的所有疾苦。

    贺羡南没有说话,情绪低落的坐在一旁,看着桌上已经没了热气的烤肉,颓丧着脸。

    “你乃南靖三皇子,再不济也是在渭源郡的王府长大的,身份如何尊贵先不说,就是你这张脸能让盛京万千少女入迷,才情和武艺都是你大哥一点点带出来的,你担心什么呢?难不成还配不上她一个乡野丫头?”

    贺羡南嘴里干巴巴的,竟不知该如何去说,确实是配不上的啊,人的身份地位或许出生便注定了,可有的人得到了所有的爱,也毫不保留的去爱别人,纯粹又干净,而他们,处在这样的位置,爱这个字太沉重,多的是利益牵扯。

    林子漾却是辗转反侧未睡着,躺在床上,闭上眼都是贺羡南低垂难过的眉眼,生的那般精致的脸如何能不开心?她实在是睡不着,又爬了起来,披了披风,走出了屋子。

    拎着灯笼上了楼,推开二楼平台上的门,外面夜风如水,丝丝缕缕拂过脸颊,说不出的惬意,竟抚平了内心的烦躁。

    靠着躺椅在天色微亮,天边泛起了微微白的时候,摇椅轻轻晃动中合上眼睡着了。

    “钟离澜颂,我北境虽为钟离氏旁支,但也不怕死。”哪里传来的声音,在耳蜗里炸开,声音响亮带着点娃娃音。

    “子漾……子漾……”辛夷推了推她的肩膀,眼含责备的道:“怎么睡在了这里?虽然不冷了,可夜里露水重,还是注意些。”他不满的看着她,见她揉着眼睛,一脸疲倦的望着自己,还带着不解。

    “师兄啊……”他呐呐道:“刚刚那一瞬间,我以为看到了师娘,她在冲着我笑啊,那么温柔。”

    辛夷没有接话,就这么看着她:“你要是不去睡了,就跟师兄去楼下比划一二。”若是以前,必然是没有问题的,可如今,没可能了。

    一般心酸一半惆怅。

    “不了,我去看看他们吧,总得送他们离开的。”林子漾起身,伸了个长长的懒腰,缓解了僵硬的肢体,朝着楼下走去。

    辛夷看着她的背影揺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舍不得?”顾长风从里面走出来,调侃道。

    “顾公子?”辛夷转过身,见他就站在门后位置,那是个转角,轻易看不见里面,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。

    “你这般纠结又痛苦的神情,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?”他笑了笑,扯过一张树叶拿在手里,巴掌大的叶子,纹路清晰,青翠欲滴。

    辛夷点点头,有点赫然的望着他。

    “不管是顾长风,还是沈宴,都是我。”他走了几步,靠着护栏,双手撑在栏杆上,遥遥的望着外面,神色落寞:“我的义父因我而死,我的娘亲也因我而死。”他说的凄然。

    辛夷看着他的背影,竟说不出任何的语言,只走到他身边,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以示安慰。

    刚好林子漾送贺羡南几人从屋子里走出去,她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贺羡南,诚挚的道:“此去山高路远,多带些银子总是好的,你们保重。”

    贺羡南望着那钱袋,只觉得有千斤重,他想让她知道自己悲惨的一面,博取同情,让她记挂,可同时内心又挣扎着,撕扯着,又想要维护自己的体面和尊严,怕她打心里瞧不上自己。

    小心翼翼又卑微。

    林子漾见他不接,只当他不好意思,却没有多想,道:“带着吧,如今你们等于两个大人带两个小孩,出了盛京地界还有那么长的路程,多备着吧,若是过意不去,就当是我借于你们的。”

    她笑得坦然,眸子干净清幽。

    戚端端看着这样的她,突然有些理解了。

    “那我就收着了,日后必定还给姑娘。”她望着贺羡南,倒是从她手里接过了,从宫里出来的匆忙,连金银细软都未收拾,囊中也确实说不上宽裕。

    “你们不走吗?”贺羡南见她已经接了银两,便不再纠结,眉头舒展开了,特意问了句。

    林子漾摇摇头,低声道:“师娘不能死得不明不白,三师兄的楼外楼也不能就这么毁了,我们得弄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也算是告知了他,他们留下的原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