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晃,又是一年的除夕。

    今年家里添了两个大宝贝,取代商百川成了家里的重点关注对象。

    商百川以前每到秋冬都会出点问题,几乎不出家门,一天多数时间都是卧床。

    今年抱孙女逗孙子,活动开来,反而好了。

    怪说不得,生命在于运动。

    商盛正式掌家,集团事务,家族事务,还有部分商会事务,都落在了他的肩上。

    今年的年礼,赵书琴也彻底放手,交给了余伊。

    本来去年就交了,可当时余伊忽然发现怀孕,胎儿又不稳定,所以才延后了一年。

    余伊精心打扮,陪同商盛出去送年礼。

    赵书琴一看到余伊那张国泰民安的脸,心中又惊喜,又愧疚。

    她拉住叶芸,动容道:“玄机大师说伊伊的八字最配阿盛,百里挑一的契合,婚后能旺家族百年。可是头两年我是一点看不出来,为此还冷待过伊伊。幸好有阿盛的坚持,伊伊的大度,我才没有铸成大错。现在看看,玄机大师真神,瞧伊伊这满脸的福相,确实是我们商家的贵人。”

    满脸福相?

    余伊偷听到这个形容,立马摸出手机照自己。

    “我的脸很胖吗?”她低声问商盛。

    过年聚餐多,吃得多,她有点放肆了,体重又上了三位数。

    “减肥白减了,我离两位数体重越来越远了。”

    商盛听不得她碎碎念,忽然拦腰抱起,还当场做起了深蹲。

    “你干嘛?……放我下来……丢不丢人?!”

    商盛做了三个标准的深蹲,才依言放她下来,“大概重了两斤吧,刚好,”他俯身凑到她耳边,咬耳朵,“我顶得起,重量大,下落时更猛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余伊的脸啊,立刻红温。

    于是,商家老宅又上演了一幕余伊追着商盛打的情景。

    那边爸爸妈妈在打闹,这边泉泉和小茉莉也咿咿呀呀地喊叫,还手舞足蹈,一个劲地蹦跶。

    泉泉真不愧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的,又是翘头又是踢脚,想翻身了。

    小茉莉侧脸看着哥哥表演,乌黑圆溜的大眼睛,天真无邪。

    泉泉翻身失败,但身体慢慢地倾斜了90°,小脚刚好能踢中小茉莉的腰部。

    小茉莉发出清晰清脆的笑声。

    于是,一个加油踢,一个奋力笑。

    逗得全家都在笑。

    大年初三,径山寺。

    商家和赵家祭拜祖先。

    往年赵家儿子在部队的在部队,有公务的有公务,总是聚不齐,倒是商家的三兄妹,拖家带口整整齐齐。

    今年换了。

    赵家三位舅舅不约而同都回家过年,从最年长的老太爷,到最年幼的小茉莉,四代人整整齐齐。

    倒是商家,只齐了商家大房。

    三房只来了商司尧。

    二房压根就没人来。

    祭拜仪式结束,赵书琴叮嘱余伊,“我另外准了一套祭品,你出去找玄妙师傅,他领你们去祭拜你爸。你们祭拜完就去香客堂,我们还要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余伊点头,轻声道谢。

    孩子毕竟还小,没进寺庙,乳母和保姆们带着在香客堂休息。

    另外还有商盛表姐的两个小孩,大表姐的女儿叫柚子,二表姐的女儿叫甜橙,都在香客堂。

    香客堂自火灾后重新装修,年前才再次开放,比之前的更舒适,更有禅意。

    商盛和余伊单独去祭拜了余华森。

    余华森的牌位在最显眼的地方,前方有长明灯。

    商盛这个女婿有心了。

    余伊下跪,磕了三个头。

    只有三个头。

    “玄妙师傅,请问,有没有人来祭拜过余华森?”

    玄妙师傅摇头,几乎没有犹豫。

    商盛的岳父,庙里格外重视,平时洒扫都要仔细得多,有没有人来祭拜,他不会弄错。

    余伊表面平静,可是,只有商盛看得见她内心的波澜。

    商盛安慰,“余靖还小,不懂这些。”

    余华森在径山寺有牌位的事情,她托人告诉过阮怜玉和余靖。

    是确保消息传送到位的。

    阮怜玉不来,余伊能想得,但余靖,居然也没有来过?

    余靖三岁时,余华森一把老骨头趴在地上给他当马骑。

    十岁成人礼,在高级酒店宴请,席开五十多桌。

    十四岁,提前为他购置了市中心黄金地段的豪宅大平层。

    如果没有对比,或许,在余伊的心里,余华森永远都是一个好爸爸。

    但有了对比,她就知道了什么才是父爱,什么才叫重视。

    “正因为他还小,所以极易受到阮怜玉的洗脑,不能明辨是非。但是,余华森宠爱了他整整十五年……”余伊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原来,不过是假装大度,偏心的父爱,让她打从心底里嫉妒弟弟。

    她可以看淡一切,唯独这份嫉妒,消除不尽。

    从径山寺出来的时候,天空开始飘雪。

    院门前是一片梅林,娇俏的红梅迎雪绽放,孤傲、清冷、铁骨铮铮。

    商盛一手撑伞,一手随手折了一小支红梅。

    “不能折,”余伊制止,但已经来不及了,“你怎么跟小孩似的顽皮?”

    “别动!”商盛小心翼翼插进她的鬓边。

    气温太低,花瓣上的冰雪不化。

    乌黑的头发,衬得这朵带霜的红梅格外有傲骨。

    一如眼前的美人儿。

    “别摘,很美。”商盛笑盈盈的,大掌包握住她的小手,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。

    他和他的父亲,皆是按照商氏家族继承人的模式培养长大的。

    守护家族荣耀是他们的使命。

    自打有记忆开始就深知肩上的重担,这份使命感仿佛是骨血里自带的一样。

    他们从童年开始就是各种学习,思想都被驯化了。

    家族传承百年,前几代人约定俗成留下祖训,长子继位,其余子女不得争抢。

    以前商盛不理解,可自从经历了三叔的事,他懂了。

    这个祖训,何尝不是从血泪的教训中得出来的?!

    三叔弃医从商,强扶上位,十五年光阴,他霸权,打压亲侄,铲除异己,谋财害命,甚至拿家族基业贪赃枉法,逐渐迷失了初心。

    倘若是长子,从小被驯化成家族的维护人,绝不会做有损家族利益之事。

    而今,他可以向父亲交待,向商家的祖宗们交待,他继承了商氏,并会带着商氏继续荣耀下去。

    雪逐渐大了,商盛走出一段路,回头看,“径山寺”三个字威严肃穆。

    他从小循规蹈矩,克己复礼,用八字契合之说成功谎骗母亲娶到余伊,是他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。

    (正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