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颗广袤的星球,她徜徉在宇宙中,由远及近,从一颗小小的白点,放大成了一颗蔚蓝色的水球。

    谁也不知道赵若明在显示仪上到底看到了什么。连203都没有陪在她身边。大约十几分钟以后,赵若明关掉了显示仪,回到了203和小绿身边。

    理论上来讲,赵若明在完成最后一个任务的那一刻,就和203解绑了。正常的系统现在应该回穿书部打报告,然后选择休假,或者接下下一个任务。

    但203一直没走,只是尾随着赵若明,像个忠诚的小尾巴。

    赵若明回到两个系统面前,大声宣布道:“我要去宇宙深处。”

    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的表情,即便是203,也无法猜到她刚刚用显示仪看了什么。

    小绿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,真的听到赵若明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,还是眼前一黑:“义父——”

    203漂浮到赵若明身边,用一种罕见的严肃口吻道:“赵若明。”

    203都直呼大名了,看起来确实对这件事持反对意见。赵若明立刻用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叉:“反对无效!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要反对。”203认真道,“我只是我想问你几个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哦,那你问吧。”赵若明还是那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势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选择回地球,你将会忘记这里的一切,成为一个普通人,幸福地度过余生。你将拥有巨额财富,不必奋斗,不必劳碌,像你从前常说的那样,躺赢下半生。你会活得比大多数人都幸福。”

    赵若明警觉道:“你别诱惑我啊,203,这样可不厚道。”

    203继续道:“如果你选择留在万象宇宙,去宇宙深处。因为宇宙流速的关系,你将拥有近乎永生的生命——但这也意味着你将用不朽的生命去对抗数不清的危险、波折、阴谋、不公。

    “也许某一天,你会悄无声息地死在无人知晓之地。也许你追寻的东西永远都无法得到,也许你看不到地球任务者得到公正对待的那一天。未来是未知的,这份未知里唯一可知的是,那不是什么平静温馨幸福无忧的未来。”

    小绿听得连连点球,203说得对啊!

    赵若明脸上的表情已经消失了。

    203一字一顿道:“那么,告诉我,赵若明,你还是要选择后者吗?”

    长久的沉默。

    长久的沉默之后,赵若明忽然道:“一万年太久,只争朝夕。”

    小绿听不懂这句话。但203懂了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203道,“既然你做出了你的决定,那么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赵若明一愣:“统子哥……”

    203忽然笑了。笑声很机械,仍然摆脱不了系统的虚假味道。赵若明第一次听到203发出这样的声音。

    她的系统温和道:“你将用不朽的生命去对抗数不清的危险、波折、阴谋、不公,但唯独不会面对孤独。因为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会一直在你身边。”

    ------

    203向穿书部递交了辞呈。它要陪着赵若明去宇宙深处,以后就不归穿书部管了。

    过了几天,辞呈又被打回来了。203满心不解,正打算抗命之时,穿书部发来了一纸文件。

    203自己没看,先把这份文件交给了赵若明。

    赵若明看完文件之后,嘴角抽搐道:“穿书部真是一群合格的官僚苗子啊。——你自己看吧。”

    203迅速浏览了一遍文件,只觉得系统核嗡嗡的:“万象宇宙要流放你?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赵若明瘫在沙发上,无语道,“把我流放到宇宙深处五百年——嗯,还要派个监管系统专门监视我。”

    203:“。”

    赵若明道:“没错,你就是那个监视系统。”

    203从赵若明的老妈子和保镖一跃成为监管者,地位实现了质的飞跃!

    “这准是小绿它们搞的东西。”赵若明吐槽道,“‘每隔数年,任务者可自行回地球进行监狱放风,放风时间不得超过一年’——小绿最近在看地球电影,这句准是从《肖申克的救赎》里学的。”

    203匪夷所思道:“它们打回我的辞呈,就是为了搞出这个东西?”

    “这不挺好嘛。”赵若明吸了一大口段鸿迹孝敬的垃圾食品,“你每个宇宙月还能领万象宇宙的死工资,薅羊毛多是一件美事啊。”

    小绿这活做得很漂亮,赵若明和203得到了实惠,万象宇宙得到了面子——毕竟赵若明作妖太多,把赵若明自己做的决定浅浅包装一下,美其名曰流放,可以稍稍挽回一点万象宇宙的尊严——不多,大概可比一张鞋垫。

    赵若明站起身,丢掉手里的垃圾,伸了个懒腰,道:“准备好监视我了吗?”

    203:“……准备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,走吧。”

    一人一统相视一笑,向宇宙深处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