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刚刚林妈妈斥责少女的话中,元老夫人听出这是叶家的女孩儿。

    叶雨浓瞥了一旁的林妈妈一眼,她的身份已经跟林妈妈说了,可见林妈妈根本没向老夫人通报,挂不得她在花厅等了那么久。

    林妈妈眼神闪烁。

    “姑奶奶,我父亲是叶如海,我是他的长女,从小被叶家送到乡下寄养。”

    元老夫人恍然,“是你啊……怪不得……”

    怪不得对她毫无印象,此等美貌,她若见过,必定不会忘记。

    “你怎会在此?”

    叶雨浓眼睛一红,提起裙摆,扑腾跪在床前,“请姑奶奶救我!”

    元老夫人一愣,这个女孩儿她知道,跟她一样,生母早逝,父亲改娶。

    当初因为一句天煞孤星的批语,尚在襁褓之中,叶家就将她赶到乡下。

    “出了何事?”元老夫人的语气不自觉放柔。

    叶雨浓吸了口气,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道来。

    “府中住着一个年轻公子,名唤吕廷,是祖母家的远房亲戚,我回叶家的时候,他就已经在叶府了。因为男女有别,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前些天夜里,府中后院突然有人喊捉贼,家里奴仆拿着火把来捉贼,谁知,竟然……”

    叶雨浓咬了咬唇,眼底划过恨意。

    “竟被下人们看到他从我的院子里爬墙出来,衣衫不整,怀里还……还藏着我的小衣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时藏在我的院子里,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我的小衣,我想我的院子里肯定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,我院子里的下人全都被抓去审问,我和奶娘睁眼等到天亮。天亮后,却被祖母做主,送到普济庵。”

    “我和奶娘在普济庵中等了五日,入夜时,祖母身边的严嬷嬷来了,她告诉我,祖母他们已经认定我与那吕廷私相授受,他们给我两条路,一是削发为尼,从此在普济庵青灯古佛了此残生,二是……饮毒自尽。”

    “姑奶奶,衙门里判案也得讲究证据,府里丝毫不给我辩驳的机会,就这样给我判了刑,我实在不服!”

    “我与那吕廷无冤无仇,他为何要这般陷害我,我绝不相信这背后无人指使安排!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叶府之中怕是无人会为我做主了。我不怕孤独终老,也不怕一死了之,可我实在不愿蒙受这不白之冤!奶娘告诉我,姑奶奶与叶府中人都不一样,最是疾恶如仇!恳请姑奶奶大发慈悲,为我做主!”

    屋内安静了一会,只余漏斗滴答之声。

    半晌,元老夫人开口,“你先起来。”

    “姑奶奶……”

    “先起来!”元老夫人加重语气。

    叶雨浓擦了擦眼角的泪,起身立在一旁。

    元老夫人的身子动了动,林妈妈讶然,“老夫人,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扶我起来。”元老夫人撑了撑,瞥了呆滞的林妈妈一眼,“愣着干什么”

    叶雨浓将一只靠枕塞进元老夫人身后,林妈妈扶着元老夫人起来。

    元老夫人靠在床上,“你说的没错,这药真是神啊!”

    叶雨浓垂着眼眸,“总算不负姑奶奶信任。”

    林妈妈大喜,冲着叶雨浓行了礼,叶雨浓侧身避开,不受全礼,元老夫人和林妈妈眼中俱是赞赏。

    “叶大姑娘,刚刚是老奴无礼,怠慢了姑娘,姑娘大人大量,莫要与我这粗鄙的老货计较!”

    “林妈妈客气,雨浓擅自前来,深夜打扰,是雨浓的不是,妈妈也是为了姑奶奶考虑。”

    “你刚刚给我吃的是什么药,竟如此灵验?”

    叶雨浓抿了抿唇,她当然不能说是天赐神药,斟酌了一番后,答道:“是一个落魄道士给的,他当时路过,我给了他一些水和吃食,他说与我有缘,便赠我此药,说关键时候能救命。”

    “我原本也不信,直到这几天奶娘高烧昏迷,奄奄一息,庵里不给请大夫,我只好死马当活马医,给奶娘吃了这药,没想到奶娘很快就清醒了,现在,差不多快好了。”

    这种事,说得越模棱两颗越不容易穿帮。

    “可见,你也是有福之人。”元老夫人面色缓和,“若不是你,你奶娘和我,怕是凶多吉少。”

    门外传来急切的说话声,紧接着是一阵脚步。

    “大夫来了!大夫来了!林妈妈,大夫来了!”

    “快进来!”林妈妈急道。

    门一开,一个白须老者被人架着进来。

    叶雨浓被挤到一边,看着老大夫颤巍巍地给元老夫人把脉。过了一会,林妈妈过来对她道:“叶大姑娘,老夫人请您先去旁边的厢房歇息。”

    叶雨浓动了动嘴唇,现在这状况,确实应该先治病。看元老夫人对她的态度,帮她的可能性极大,她点点头,“叨扰了。”

    厢房就在老夫人的院子里,叶雨浓躺在床上,心里挂念着奶娘,不知道她跑出来的事有没有被严嬷嬷他们发现。

    她强迫自己闭上眼休息,精神好了才有精力应对接下来的事。

    她从衣领里扯出玉佩,摸着上头的神像。

    多亏神女赐药,才救了奶娘的命,也给了她向姑奶奶求救的机会。

    她喃喃,“神明保佑,助我平安渡过此劫。”

    大约是手中玉佩给了她一丝安全感,她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。

    翌日清晨。

    叶雨浓一睁眼,发现天已大亮,她赶紧起身。

    一推开房门,外头坐着个小丫鬟,看到她,道:“姑娘醒了。”

    叶雨浓有些不好意思,忙问,“什么时辰了?”

    “卯时三刻。”

    小丫鬟提着个热水壶进来,“姑娘先洗漱吧。林妈妈交代,姑娘用完早膳后再去老夫人那。”

    叶雨浓欣喜,在小丫鬟的服侍下,刷牙洗脸。元老夫人虽寡居在此,但吃穿用度上相当精致,叶雨浓也沾了光。

    刷牙用的是猪鬓,沾的是青盐,抹脸用的是五两一盒的容华记。还给她送来了一套衣裙,是天衣坊的成衣。

    叶府中最受宠的二姑娘,她同父异母的妹妹,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待遇。

    她换好衣服后,看到桌上摆着一桌早点,虽每样分量不多,但品种极丰富。

    叶雨浓只在给祖母请安时看到过这么丰盛的早点。

    她五味杂陈地吃完早餐,因为心中记挂着事,倒是辜负了这一顿美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