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和大鹏的事我已经听说了。出来混少不了磕磕碰碰,年轻人之间打架很平常。不打架当什么古惑仔?我们年轻的时候,打得比现在还凶。当初你老妈差点打死我,现在大家一样是朋友。大鹏功夫不好,被你打是活该。如果是当年,杜展鹏的好兄弟说不定会出来找你麻烦。现在时代变了,港岛已经越来越没有人情味,人们的眼里只有钱,根本没有义气,更不会有人为好兄弟出头。就象我这种老古董,待在这里等着发霉,除了你以外,也不会有人来看我。”

    说话的虽然是一副过气江湖人口吻,实际年龄并没比杜展鹏大多少。

    四十几岁的年纪,身高不过一米七,体重则在两百斤以上。身上唐装松松垮垮,透着一股子懒散。

    一边说话一边点茶,关羽巡城、韩信点兵,手艺很是娴熟。

    这是位于何文田的一家武馆。

    木人桩、狮头、兵器架样样俱全,单看外表平平无奇,和其他传武武馆没分别。

    只不过馆里面不见有人练拳,再就是这位胖胖的师父不太像武林中人。

    实际上这位花名“肥标”,本名罗标的胖师傅年纪虽然不算老,在义丰的辈分却比杜展鹏还高。

    他和社团现任坐馆“双鹰青”莫青是黄纸兄弟,算是杜展鹏叔父辈人物,同时也是义丰十二红棍之首。这家武馆,就是义丰九龙城堂口的陀地所在。

    陈彦祖喝掉杯中茶,朝肥标一笑:“标哥开玩笑,你红光满面龙精虎猛,事业一定如日中天。看你的人,可以从这里排到大屿山。如果不是看我外公还有老妈面子,又怎么抽得出时间陪我喝茶?”

    “你个臭小子,还喊我标哥?我跟你外公学拳,你老妈也要叫我一声师兄,你始终不肯喊我叔叔,简直没大没小!”

    虽然嘴里骂,但是脸上并没有怒容,反倒是眉开眼笑。

    陈彦祖笑道:“标哥你英俊潇洒,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,喊你叔叔?我叫不出口啊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没事,你不可能跑来看我。是不是答应帮杜展鹏打官司结果发现搞不定,想要我帮你摆平?自己人,小事情。我现在叫他过来喝茶,你当面倒茶赔罪,说声对不起就好了。其实要我说,做办公室助理有什么意思?堂堂东泰的太子,居然做杂工?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。以你的出身,不管进哪个社团,都是平地一声雷,直接从大底做起。谁敢让你当四九,就是不把我师父放在眼里!听我一句话,加入义丰。三年之内保你开好车,泡明星!”

    “我来是想搞清楚杜志辉的事。”

    肥标又是一阵大笑:“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。居然是找我要情报?杜志辉是杜展鹏的侄子又不是我侄子,要情报应该去找杜展鹏,干什么跑来问我?”

    “正因为杜志辉是杜展鹏的侄子,所以才不能问他。标哥你是社团长辈德高望重,这些消息应该瞒不过你才对。”

    肥标自顾喝了杯茶,摇头叹气。

    “杜家两兄弟相差十五岁,说是兄弟,其实和父子差不多。杜展鹏很小的时候,父母就不在了。是杜展鲲把他养大。没有杜展鲲,就不会有今天的杜展鹏。当年杜展鹏惹了大祸,阿鲲为了帮弟弟摆平,才去贩卖军火,运气不好被判环首。他们两兄弟只有杜志辉一个后代,你现在应该清楚,杜志辉对杜展鹏有多重要。”

    陈彦祖皱皱眉头:“杜展鹏不是应该把侄子带在身边,或者送去念书,怎么会让他去抢劫?”

    “这种事很难说的。总之大鹏不喜欢别人背后议论他侄子,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,谁乱讲话一定被他当仇人。”

    肥标拿起第二杯茶。

    陈彦祖微笑着帮肥标点茶,手法同样专业娴熟。

    “既然这样,那就不勉强标哥。就当我从没来过。”

    “小子,那个严少筠到底行不行?我听说她从没打过官司,如果不是大鹏走投无路,也不会找她帮忙。我和大鹏都是义丰的人,阿辉很小的时候就拜我为师。算起来,你和阿辉也是自己兄弟,如果严少筠不行,记得提前说一声。”

    “行不行不是靠嘴说的。我敢保证,三年之内,严少筠一定成为港岛最红的大状,我也会成为最出名的师爷。杜志辉这件案子,我们一定会打出个结果。绝不会让他上绞刑架。”

    肥标盯着陈彦祖看了足足一分钟,才微笑着拿起另一个茶杯。

    “你知不知道,你说这话的时候,和你老爸当年简直一模一样。我还记得当初雷老虎带人进城寨抓人,你老爸也是你现在这副样子出去和他讲道理。一直以为辉哥只是普通的读书人,没想到居然那么威武,把雷老虎说得哑口无言乖乖退兵。不但如此,他还把你老爸当成朋友,连自己那块劳力士都送出去当礼物。那块表现在……”

    陈彦祖指了指自己的头:“为了给我看病,那块劳力士和我妈那块打遍城寨无敌手的金牌,都送去当铺。”

    “可惜了。”肥标摇摇头:“行船走马三分险,做我们这行,早晚会有麻烦。如果有一天我出事找你帮忙,有没有折扣?”

    “标哥是自己人,对折都没问题。不过事先声明,这个折扣只有你能拿到,其他人不行。”

    “这可是你说的,别想反悔。喝茶!”

    傍晚时分,罗记糖水铺。

    罗洪升早早结业,就是为了把糖水铺让出来,给陈彦祖做研究案情的办公室用。

    他也早早停了手上生意在一边看着,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,几次想要开口加入,但最终还是忍住。

    打官司是神圣的事,一个糖水铺子老板不该搅进去……

    魏博谦那边非常配合,案件有关文件,都放在一个纸箱里面,让自家办公室助理送来。

    罗乐儿也帮严少筠办妥了委托书,只不过正像她说得那样,办妥之后拔腿就走,不再做任何停留。还有个意外,预料中的定金并没有入账。

    严少筠叹了口气:“我第一次发现,赚钱原来这么难。杜展鹏担心我们像魏博谦那样,收了钱不做事。所以不肯付首款,连累罗小姐也没有钱收。不过他也说了,钱他有的是,只要我们可以让他看到希望,他马上会付钱。”

    “他侄子的命比钱重要,他不会赖账的。师兄,两碗木薯糖水谢谢!”

    陈彦祖看看文件,又看看一直低头看东西的严少筠。

    人靠衣装,佛靠金装。

    她现在这身衣服,加上专注的神情,已经像一个合格大状。

    只不过长得太漂亮,容易让人忽视她的职业。或者把职业当成吸引力加成,无视其工作能力。

    这样也好,出其不意,收效更大。

    “你一下午就在这里看文件?没有回去哄凡妮莎?”

    “当然,总不能真的当老板不做事,何况还是没钱付薪水的老板。凡妮莎有兰姐照顾,不需要我操心。何况我之后要做事,不可能一直把女儿带在身边,只能辛苦兰姐,再让凡妮莎尽快适应新的生活。等到她妈咪赚够钱,就可以回到过去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严少筠伸了个懒腰,样子格外可爱。

    “我跟师父的时候,也没有这么辛苦。那时候所有文件都有人帮忙整理,我看到的都是最终版。现在想想,我当时根本不是做徒弟,完全就是在度假。老天是公平的,当年欠的债,现在全还清了。一切从头做起。”

    “看了一下午,有什么感受?”

    严少筠微笑着看向陈彦祖:“我要先听你的回答。不要告诉我,你今天下午真的只是喝茶。胶己人是吧?有什么内幕,说来听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