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不说他是天子,倒更像打小撞见过的哪家名门大人物,透着股读书人丰神俊朗的味道,不像平日那般天威深沉。

    太医院附近皇帝当皇子的时候常去,一路过去倒是熟门熟路。

    皇帝往常这会儿总要睡上片刻,再不济也要打个旽。但今日他兴致不错,一路走来不见困意。

    一路上,满庭满院的花开得枝枝蔓蔓,倒也让人心情愉悦。

    殿门口当值的两个小太监却是困意正深,人虽站着脑袋却有来番乱点,一副将要睡过去的模样。

    皇帝也不理他们,径直进了大门。

    倒是跟随在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路过的时候扯了那两人一眼,两人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,彼此对看一眼,那眼神分明在说:方才那个是不是陛下?

    两人吓得腿一软,扑通就给跪下了。

    但皇帝已然进了院子,他们便不敢高喊,只这么一直跪着不起身。

    此刻殿里,比起早上的忙乱显得格外安静。

    受伤安置在此处的宫女皆在歇息,几个医女无事也都在自己的屋子里休息。

    正殿处大门紧闭,只旁边开了一扇偏窗,从皇帝站的角度望去,恰好一眼望到正支着脑袋在那儿假寐的陆有容。

    陆有容也算是听八卦听的累了,大家都在养伤,她也无事可做。

    方才苏文召说的去疤膏已经在她手里的,只是现在伤口还没结痂不能涂抹。

    苏文召让她老老实实呆着不要乱跑等消息,她也是无聊的很。

    平时她大多是在秋水宫的院子里荡荡秋千什么的。

    到了暂住的地方无聊了也会帮帮忙。

    忙过一阵儿听听八卦,就屋子里休息休息,靠在窗边闭了会眼睛。

    没承想这一闭竟睡了过去,半梦半醒间还做了个梦。

    她梦到那天在假山里被人抱住的那一幕,那应该是个男人,手臂修长有力,抓着她胸前的手指透出的力量在梦里竟也显得很真实。

    好像,还被顺走了点什么。

    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,微微呢喃了一句。

    什么呢?

    随后她又见着自己擒住那人的手,再然后那人抽开手走了。

    那人走后不久,便有人冲进假山来,蛮横地将她架出去,一把剑横在了她的脖颈处。

    是宋倾墨的模样!

    是宋倾墨要杀了她。

    她一身凌乱的衣着长发四处散落,一抬头正巧看到剑手举起,朝她面门挥舞了下来。

    陆有容惊出一声冷汗,猛地从睡梦中惊醒,虽睁开了眼睛,却总觉得那明晃晃的剑锋还在眼前飘忽。

    怎么会突然梦到宋倾墨。

    真是太可怕了。

    还有梦里好像被顺手了什么。

    陆有容猛地瞪圆了眼睛。

    是手帕,应该是手帕。

    她昨夜还以为是回秋水宫救菊朵儿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帕掉了。

    现在想想,应该是被人顺走了。

    可那毕竟是陆有容的梦,梦里可信吗?

    不管顺走的帕子是真是假,单单是后面的宋倾墨就把陆有容吓了个半死。

    陆有容拍拍胸口,庆幸只是梦一场。

    她跟宋倾墨在一起的时候总担心自己小命不保,为脖子上的这颗脑袋提心吊胆,时不时就怕宋倾墨发起神经来再掐着她脖子要把她掐死。

    这不是做梦都梦到那样恐怖的场景。

    她坐那儿醒了片刻神,拿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,梦里她着实是吓的不轻。

    环顾了一圈屋子。

    屋里其他人正睡得香。

    因地方不够,正殿这里如今摆了十多张床铺,专供人休息。

    除了伤者还有那些照顾她们的宫女。

    偏殿里虽然就住着秋水宫的几个宫女,但也是拥挤了一点。

    像是菊朵儿便坐在角落里趴茶几上睡得正香,陆有容也不去叫她,自个儿端了铜盆往门口走,想出去找个地儿把水给倒了。

    结果她刚走到门口,还没来得及出手,那门倒自个儿开了。

    陆有容一愣,手里的盆一晃,那水差点晃出来,泼来人一身。

    大白天的,门口站着两个男人,把陆有容看傻了。

    这里许久没有男人来了。

    里里外外住的都是受伤的宫女,天气火气加上伤口的关系,大多数人都衣着不整,这儿露一块那儿搭一块的,万万不能让男人瞧见。

    现在这里也只有医女按时会过来,太医们除了第一日外,再无人露面,也就是常垚今日来了一回。

    这两人什么来头?

    陆有容第一眼便落到了前头那一位身上。

    她虽没见过什么世面,但人富贵与否还是能分辨的。这一位虽然年纪不小的模样,但从头到脚透着贵气,撇开那身装束不谈,从头到脚的气质便是不同寻常。

    这样的人会是谁,陆有容竟有些不敢往下想。

    她低下头去,拿眼光的余光瞟另一位。

    那一位陆有容瞧得出来,是宫里太监的装束。

    一个随身带着小太监的男人,怎么跑进殿来了?

    陆有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,想给这男人安一个合理的身份。

    王公贵族是不会到这里来的。

    这里离太医院最近,住的又都是伤员,来人是太医的可能较大。

    她听说太医院里有打杂的小太监,平日里也会跟着医官出来方便伺候。

    虽然这人没穿官服,但见常垚,他也不穿官服。

    只不过这太医未免长得也太好一些。

    自打见了常垚后,陆有容便以为宫里再无人能出其右,不料又能见到个跟常垚一般无二不拘小节的。

    能在宫里穿着常服的太医,定是在太医院地位不一般,再看这位的年纪,那肯定是老资历了。

    刚才那一照面她没仔细看,但只凭那模糊的一眼她也能隐约感到,这人年轻时的容貌应该跟常垚不相上下。

    难不成这位也是常家人?

    这皇宫究竟怎么了,怎么美貌“佳人”竟养在太医院了?

    陆有容一下子便想歪了。

    她想到了那个熟又不熟的宋倾墨。

    不近女色,更是传闻断袖之癖。

    他那个皇帝哥哥也好不到哪去。

    皇帝子嗣不多,又听菊朵儿说皇帝并不流连后宫,说起来倒是个不好色的,还是从年轻的时候就不好色,做太子的时候,就这样。

    陆有容从前没有细想,可一连见了两位这样的男人出入宫廷,便由不得她不多想。

    这皇弟不近女色,皇兄也不好色,会不会都对男子有那么点兴趣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