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颅破脑一瞬,一只手掌从应飞扬身侧探出,稳稳抓住藤条,藤条如蛇被拿住七寸一般,软软垂到下去。

    不过片刻,应飞扬就在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,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襟,酒也醒了大半。回过身来定睛细看,身侧站着一个白衣男子,探出左手,替应飞扬挡下了这一击,这男子外貌如中年文士一般,平凡无奇,惟独一双凤目温润慈善,便如仁厚又智慧的教书先生一般观之可亲。

    方看清他形貌,那男子如游云般飘飞出,看着轻飘飘的混不着力,速度却奇快,在甬道中拖出了道道白影,未及眨眼间便来到那女妖身边,捻指一戳,女妖身形一软,登时无力倒下,那白影又转瞬间回到原地,一掌搭在木妖肩上,雄劲一吐,压下了正欲起身反击的木妖。

    “应飞扬,你没事吧?”凌霄剑宗三人从拐角处出现,关切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没事,你们怎么又进来了。”一番变故只在转瞬之间,应飞扬这才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那边的白衣男子却轻咦一声,对二妖说道:“嗯?天华道的妖力,你们既然不是血戮道出身,为何要行此害人之举。”

    木妖冷哼一声:“哼,这时候分得清我们是天华道了,你们这些人,莫再虚情假意,令人作呕,此事皆是我所为,要杀便杀,但与萝娘无关。。。。”

    “木郎,住嘴!”但见那女妖一改温婉之态,厉声喝阻,同时双膝跪落道:‘木郎皆是受我蛊惑,我愿以死赎罪,只求绕过木郎性命。”

    “萝娘你。。。”木妖急切道,话刚说一半,却见女妖凄然一笑道:“没事的,木郎,我方才动了妖力,已经压抑不住了。。。。”

    木妖听闻,身躯一震,竟发出一身凄厉狂吼,一身碧绿妖元轰然爆发,不顾白衣男子雄力压逼,硬拼得内伤,缓缓站起身子,白衣男子一皱眉,倒也没有加催功力,反而缓缓收掌,那木妖无视在场众人,一瘸一拐的向女妖走去,弯下身子为她渡气。

    女妖原本摆的毫无血色的面容,如今已是面如金纸,却摇头道:“快住手,你压不下黄金剑芒的,再为我渡气,你也会赔命的。”

    木妖却淡淡说道:“若是我死了,你会独活吗?”

    女妖默然不语,木妖又坚定道:“卿待我心,便如我对卿意,同生共死,本是天经地义。”

    女妖闻言,眼神越加迷离,好似陷入了深深回忆之中,口中痴痴念道:“山有木兮,披萝为衣,木枯木死,萝何所依?也罢,你我夫妻,早该去陪我们那无缘的孩子了。”

    眼见二妖旁若无人,生死相依,在场众人皆感阵阵不自在,好似有罪的是在己方一样。白衣男子轻咳一声道:“听二位之间称谓,二位可是闻名岭南的碧木青萝。”

    木妖不耐答道:“不错,我们正是碧木青萝,要杀便杀,问什么名号?还想为我们挖坟立碑么?”

    白衣男子道:“我久闻碧木青萝大名,二位虽然是妖,但却行侠仗义,济弱扶倾,不论是受难之人,还是弱小之妖,都多受你们二位照顾,今日何故掳人子女,真要弃声名与不顾?

    却闻木妖碧木狂笑道:“声名?声名?除了招致祸端,累及妻儿之外,还有何用,我要声名作甚!”碧木如痴如狂,凄绝中带着无尽恨意的笑声在空旷的石室回荡,一旁青萝也是如触及心事,垂头不语。

    碧木正在渡气,狂笑之际,却是岔了真气,身形一晃,呕出一口鲜血,白衣男子轻叹一口气,瞬间行至碧木身后,一掌直拍碧木背心,却是在为他疏导真气。

    “用得着你们修行之人假好心?”碧木全然不领情,猛提真元,妖劲一吐,竟将白衣男子之手震开。

    “木郎,别这样。。。”青萝无力道。

    “烦啊!”碧木恼怒的喝了一声,又道:“杀又不杀,滚又不滚,你们到底要做什么?“

    白衣男子只是静静看着,却是默然不语,目光温润平静,却似一泓泉水,浇灭莫名心火。

    碧木在此目光之下,竟是无心再起争执,沉叹一声,道:“罢了,你竟然非要刨根问底,我索性就说个明白,说完后要杀便杀,不杀便留个清净的给我夫妻,让我们慢慢等死。”碧木收回渡气的手,将妻子搂入怀中,满目柔情的与她对视,将往事娓娓道来。

    “我夫妻二人是天华道出身,因修炼未成时,受过一对老人诸多照顾,所以爱屋及乌,修成之后也一直与人亲善,除却今日抓了那女娃外,我夫妻二人倒从未做过亏心之事。”

    “再后来,我修为越来越高,便有了不甘寂寞之心,再加上我性子差,见上不平事就想管一管,呵呵,结果阴差阳错的在岭南一带有些名声,结果,结果声名所累,竟被越苍穹盯上了。”

    听闻越苍穹之名,凌霄剑宗三人轻呼一声,碧木毫不在意,完全沉溺于回忆中,继续道:“这老匹夫非要打着斩妖除恶的旗号,要拿我试剑。哈,越苍穹,他的黄金剑芒果然不凡,我竟毫无还手之力,只七招,便败在他手下,萝娘为了救我,也受了他一剑,萝娘那时已有身孕,却因受伤,孩子还没出世,便已夭折。”碧木话语平淡,神情木然,似是讲述旁人的故事,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戚之意却笼罩全场,怀中青萝也是闭上美眸,默然垂泪。

    “越苍穹没有杀我,但我也深受重创,虽逼出了黄金剑芒的余劲,修为却也直跌了一个境界,连人形也维持不了了。青萝修为不如我,伤势又比我重,无法将剑芒逼出,剑气已侵蚀她四肢百骸,随时都有丧命之忧,多年来我想尽办法,却也无法救治她。”

    “直到近日,有一人来到我这洞府,持着孔雀公子的孔雀翎,自称孔雀公子使者,说谁能替孔雀公子要来寻什么灵女,孔雀公子便能应允对方一个要求,我本想孔雀公子一身修为通天彻地,若是替他寻到灵女,他定会出手助萝娘去处剑气”

    “那孔雀公子使者是何形貌?”白衣男子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,他周身笼罩一层黑气,莫说形貌,连他是男是女我都分辨不清。”

    白衣男子低头思索一番,却突出惊人之语:“嗯,黄金剑芒么?也未必只有孔雀公子能解。”

    碧木精神一振,死灰般的眼神再露慑人光芒,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,急问:“你可是有什么法子?”

    白衣男子道:“黄金剑芒五行属庚金,所谓庚金带煞,刚健为最,甲木虽强,力足伐之,你二位皆是木属妖灵,天生五行被克,所以伤势犹为难除,但若借金生水,以水润木,或许能将伤势化消。”

    碧木眼睛一亮,但随即又黯淡:“道理虽是如此,但要找一个既精通五行术法,且修为不在越苍穹之下的人施术,这样的人物,天下虽大,也找不出几人,萝娘命在旦夕,怕是等不了了。”

    白衣男子道:“五行术法,我会上两手,我修为虽不及越苍穹,不过或许可以借外力相助,只是有些问题还要问清。”

    碧木急切道:“先生有何问题,我知无不言。”

    白衣男子道:“门口那道禁制,木元氤氲沛然,当世罕见,观二位修为,怕是全盛时期,也未必能设下这等禁制吧。”

    碧木随即明白白衣男子想要做什么,道:“不错,禁制确实不是我们所设,这处地宫也是我们受创后,被旧敌追杀,误打误撞才进入的,我和萝娘是木妖,不受禁制影响,否则恐怕早已死在地宫门外。”

    “果然如此。”白衣人又转身,对应飞扬道:‘第二个问题,就要请问这位应小兄弟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?”一直插不上嘴的应飞扬,突然成为众人目光关注的对象,不禁一时错愕。

    “我听闻凌霄剑宗三位高足说,应小兄弟能不受禁制影响,进入地宫,不知你身上可是有属木的灵物灵器?”

    “哦,有啊,我这葫芦可以招出木灵。”

    “可否借我一观。”应飞扬哦了一声,把葫芦借出去,却暗自心虚,生怕这男子追问葫芦平时是做什么用的。

    白衣男子观视一番,一运真气,葫芦散出碧绿的荧光,“果然如此。”白衣男子收劲道:“你方才为破禁制,将功力提升至极限,不经意间引动了葫芦中的木元之气,这点木元虽是十分微弱,但却极为精纯,又隐隐与禁制出自同源,所以你才能进入石宫。”

    白衣男子将葫芦递回给应飞扬,正色道:“应小兄弟,碧木青萝二妖虽然做了错事,但也是形势所迫,本心非恶,我有心救他二位,需要借你的葫芦做媒介,你是物主,我无权替你定夺,救与不救,全交你了。”

    还没待应飞扬反应过来,木妖拖着伤腿,跪倒应飞扬面前,低头拜道:“碧木鬼迷心窍,捉了公子的朋友,又险些伤了公子,自是百死莫赎,只是萝娘实属无辜,方才出手险些伤你,也是为了救我一时情急失智,这罪过自然也该由我担,只求公子救她一命,碧木随你处置。”

    说罢,碧木突然伸出右手,生生扯断了自己左臂,霎时鲜血飞溅,应飞扬,凌霄剑宗三人皆是同时惊呼。青萝更是一声凄叫,几欲昏倒。碧木重伤失血之下,身形摇晃,却好似丝毫察觉不到痛楚一般,继续咬牙说道:“这一臂,权且当定金,只要能救了萝娘,要杀要剐全都随你。”

    应飞扬反应过来,摇头叹道:“你这是何必,我又没说不救,葫芦尽管拿去好了!”

    “多谢,多谢,多谢。”碧木闻言大喜,接连叩头,应飞扬欲阻,但哪阻止得了,待木妖拜了三拜,白衣男子才出手,手中白光闪动,将碧木臂上的血便止住了,又道:“莫再谢了,再谢只是耽误了尊夫人的伤势,我这便施法,你们随我来吧”说罢,袖袍一挥,应飞扬只觉脚下一空,如腾云驾雾一般周遭景色一变,竟已到了石室外的禁制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