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谓的指导战,是指其中一方的实力远超对手,并且故意将水准控制在和对手相同的程度,通过过招来模拟各种各样的实战情况,让对手意识到自身战术的缺陷和不足——比如围棋行业这么做就很常见。

    但是燕裕……他不是和陈灵韵同期入学的吗?

    教官们脸色各异,而场上挨打了半天的陈灵韵,终于完全笑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她要和对方强硬对攻,燕裕就一套左右连环双曲咒挥拳,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,让她意识到“没有章法的进攻与送死无异”。

    她要后撤拉开距离,燕裕就一套炎冲三杀追击,让她背身后退时没有防备全部吃下,叫她明白“哪怕撤退也得规划好走位”。

    每一个尝试性的战术动作,都会被对方用更加针对性的反制战术狠狠反击,让陈灵韵意识到“自己这里做错了”的同时,也让她有种在教官面前被打得抬不起头、尊严扫地的屈辱感。

    讨厌……

    真讨厌!

    就算是在指导我……至少给我留点面子啊!!!

    陈灵韵突然再次攥拳,用力一挥,炎咒瞄准的是燕裕身后两步的位置。

    如果他此时选择后退,就会正好踩在腾起的火焰中央。

    但燕裕一看她这施法动作,就晓得她的炎咒放在哪里,不慌不忙地向前跨步,轻松脱离炎咒的施咒范围。

    却只见陈灵韵默不作声,忽然伸手拂向他的胸口。

    又是一记偷袭的水行润咒,目标是他胸口的膻中穴,而且时机正好卡在他的身体贴近过来的瞬间,要闪避的难度极高。

    这屑女人……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,对时机的把握和心理揣测方面都是顶级,但相对的反应速度和修行资质简直稀烂。

    要说最适合陈灵韵的战术,就是那种“一击不中,远遁千里”的远程刺客打法——但这屑女人大概是不会甘心的。

    燕裕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,突然闪电般伸出右手,将陈灵韵的左手用力抓住。

    润咒真元迅速侵蚀进来,整个右手的经脉霎时全都封堵无法行气,但陈灵韵还没来得及惊喜,平坦的小腹便一阵发麻,却是燕裕同样以左手施展润咒,轻轻打在她的丹田上。

    整个丹田都被封住,真元全闭,再无任何反抗之力。

    场上胜负终于已分,教官们齐齐松了口气,连忙叫医疗团队过来,检查两人有没有受伤。

    话说回来,这场比试的最初目的,不是要确认这两人的实力吗?

    结果是陈灵韵的水平测出来了,燕裕的实力依旧深不可测……但教官们完全忘了初心,只是等医疗团队离开后,就将燕裕团团围住,轮流开始请教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那个左右双曲连弓,究竟是怎么做到的?”负责木行曲咒教学的胡庆安教官,率先急不可耐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啊?”燕裕没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“就是那个,左边曲咒挥拳,然后右边曲咒挥拳,来回快速切换的招数。”胡庆安教官尝试用肢体语言进行描述。

    “哦,那个就是行气路线来回切换啊。”燕裕淡定地解释说道,“先走左臂曲咒路线,拳头打出去之后中断行气,再走右臂曲咒路线……”

    胡庆安教官简直绝倒。这就好像问“你是怎么把大象放进冰箱的”,结果对方一本正经地说“先打开冰箱门,再把大象塞进去”。

    我要是能塞进去,我还至于问你吗?!

    他只是一时无语,提问的机会就被同僚抢走了。

    “你之前的炎冲三杀,最开始的炎咒怎么能放得那么精准的?”舒伟军教官是部队里专门研究炎咒的修士,此时迅速将发呆的胡庆安挤到一边,语速飞快地问道,“我补充一下问题啊:就是你在她身后放的炎咒,为什么刚好能在她后退踏上去的时候发动?如果放早了或者放晚了,都做不到让她无从闪躲、直接烧个正着……这里面有什么独特的诀窍或者技巧吗?”

    “哦,这个没有什么诀窍的。”燕裕坦然回答说道,“要根据对方的后退速度来调整距离和时机,多和别人练练就有感觉了,主要还是依靠一个熟能生巧。”

    “你入学也没几天吧,怎么练出来的?”舒伟军不解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是天才啊。”燕裕说道。

    教官们再次齐齐无语。

    说这学生不知天高地厚吧,他刚才的实战表现确实称得上一句“天赋异禀”;

    但要说这学生老实忠厚吧……明明能用实力碾压速胜,却硬生生打成一场指导战,把人家姑娘都快打得掉小珍珠了,现在还站在台上怀疑人生呢!

    再看眼前这个若无其事的燕裕,怎么也看不出半点老实忠厚的样子啊?

    “陈灵韵。”站在最外边的戚昌平教官,忽然出声说道,“打得不错,你可以下来了。”

    陈灵韵默默下了比试场,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来,说道:

    “真厉害呢,燕裕同学,这次让我受益匪浅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客气。”燕裕大气地摆手说道,“我能教你的还有很多呢。”

    陈灵韵完全不想跟他说话,只能回以冷漠的假笑。

    “我回来了!”韩在先教官抱着一大堆手机姗姗来迟,茫然地看着同僚们,“结束了?”

    “结束了。”戚昌平点头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啊。”韩在先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“没关系的老韩,我们等下口述讲给你听。”同僚们七嘴八舌地说道。

    大家簇拥着燕裕往办公室方向走去,说那边有空调也有茶水,还有电脑可以打游戏,只要燕裕愿意“和教官们聊聊刚才那场战斗”。

    陈灵韵默默跟在后面,忽然转头望向窗户外面。

    五月底的气氛已经炎热起来,在室外研读书籍的学生们没有教官的命令,不敢擅自离开这里,只能在太阳底下一边学习咒术,一边不住擦汗。

    再看已经被人请入凉爽的空调间的燕裕,同是刚入学的新生,待遇可谓天差地别……

    “果然,我的想法是没错的呢。”陈灵韵重新露出笑容,心中暗自想道,“我们所生活着的世界,表面上扛着人人平等的大旗,骨子里却奉行着实力至上的圭臬。到了这所修士学院里,甚至连起码的遮羞布都已经丢弃掉了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修士之间因为实力强弱,都能分出地位上的高下,那么实力差距更大的修士和凡人两个群体,未来怎么可能继续以互相平等的身份,彼此间和乐融融地相处共存呢?”

    “燕裕,就算你说讨厌‘精英至上主义’,但客观的社会规律从来不会因为人的主观意志而改变。”

    “除非你真的能成为此世最强。”

    “想要证明我是错的,你就只能继续这样赢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许失败,不能失败,就这样永远地赢下去。将那些不认可你、反对你的异见者……”

    “全部都踩在脚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