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海公主陈灵韵,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,很少有什么人能让她动容。

    哪怕是你指着鼻子骂她,她也会微微一笑,丝毫不跟你有半点置气——毕竟杂鱼是不配她分出注意力的。

    但陈灵韵也有软肋。

    她的世界观继承自她的父亲,冰冷、自我、唯利是图;价值观来源于她的母亲,贪婪、虚荣、完美主义。但如果把思路逆转过来,恰恰说明了在陈灵韵的心灵世界里,父亲和母亲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,也是她唯二的弱点和破绽。

    陈天明位高权重,精明强干,陆国没多少人能对他造成威胁。因此严格地说,陈母才是陈灵韵的唯一破绽——你骂陈灵韵,她根本无动于衷;但若是你骂陈母,让陈母感到痛苦,陈灵韵就会直接破防。

    坐在车里,陈灵韵看着窗外,默默地思索起来。

    指望燕裕对母亲有好脸色,可能性不大,不摆臭脸就是胜利了;但母亲一厢情愿对他好,却被他各种嫌弃、爱搭不理,自己看着更是难受得很。

    要怎么做呢?

    嗯,有了……

    回到别墅之中,众人刚进客厅,便看见安娜急匆匆地下楼迎接。

    “这位是?”陈母笑盈盈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妈,她是我们的朋友。”陈灵韵解释说道,“从国外回来玩,暂住这里几天。”

    “阿姨好。”听陈灵韵这么说了,安娜也赶紧做自我介绍。

    “好好好。”陈母因为早年的出国经历,审美上有点偏西方化,因此也很喜欢这种金发波斯猫长相的混血甜妹,笑着感叹起来,“燕裕身边的漂亮小姑娘可真多啊~”

    陈灵韵微微一笑,假装没有听出母亲的言外之意:女儿你可要抓紧机会啊。

    提到燕裕身边的“百花齐放”,安娜的神情也有些黯淡,但还是强笑说道:

    “谢谢阿姨夸奖。”

    陈母还想继续试探一下,陈灵韵却已经预判到母亲要做什么,迅速施展打断大法,抱住陈母的手臂笑道:

    “妈妈,我带你看下这个房子吧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陈母虽然很想说“又不是园林庭院,这种普通小别墅有什么好看的”,但女儿这边热情相邀,她也舍不得拒绝,两人手挽着手上楼去了。

    燕裕则是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。如果是林柠或者苏云锦的妈妈来了,他可能还会正经一点,但是陈母……管她呢。

    看了一会儿,他忽然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。

    姑娘们各自坐在沙发上,没有说话,也没有玩手机,只是目光交接,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通常这种情况下,可以认定是互相在传音入密,没有别的什么可能了。

    “伱们在传音说什么呢?”燕裕懒洋洋问道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林柠立刻掩饰说道,“在说灵韵妈妈怎么这么年轻呢。”

    “废话。”燕裕不屑冷笑说道,“你要是每周花钱去美容院做两次全身保养,你也能五十岁看起来像三十岁的。”

    每周去两次美容院……这也超出了姑娘们的认知。在她们看来每天睡前敷个面膜涂个精华就算保养很勤快了。

    不过我们现在也有钱了,要不也找個美容院,定期护理?

    见她们互相交流眼神,燕裕哪里猜不到她们在传音什么,冷笑说道:

    “美容院那是凡人去的,我们修士哪里需要那么麻烦?”

    姑娘们:?

    队长你这是自寻死路!

    下一秒,众人立刻将燕裕团团围住,七嘴八舌地拷问起修士养颜的方法来。

    只有素来对自己颜值自信的赵元真,微微一笑,完全无视了她们的热情和讨论,继续在网上搜索“如何讨好老年妇女”的帖子问答。

    却说陈灵韵带陈母去了自己卧室。房门一关,陈母也不掩饰了,直接数落她道:

    “你怎么回事,灵韵?燕裕这么好的男人,你是不喜欢还是压根看不上?”

    “妈你别管我了。”陈灵韵不耐烦道,“这是我自己的事,我心里有数。”

    “有数有数,他身边都五六个小姑娘了,你最好真的有数!”陈母噼里啪啦说了一通,总算是消气了些,又认真问道,“灵韵,你究竟是怎么想的?你到底喜不喜欢燕裕?”

    “你指的是怎么样的喜欢呢?”陈灵韵反问她道,“是你对爸爸的那种喜欢吗?”

    陈母顿时为之语噎,半晌才道:

    “我们又怎么你了?”

    “没怎么我。”陈灵韵淡淡说道,“我只是不知道什么才算喜欢。爸爸在外面找了别的阿姨,生了孩子,你也完全不以为意,这算是正常的喜欢吗?”

    陈母沉默了一会儿,低声问道:

    “你都知道了?”

    “家里所有人都知道,只瞒我一个,你们以为瞒得住吗?”陈灵韵冷笑问道。

    “唉,灵韵。”陈母将她揽入怀中,幽幽说道,“你从小就很聪明的。这样,妈妈问你一个问题吧。”

    “假设有一个男人,他有两个儿子。大儿子带在身边倾力培养毫无保留,小儿子从小就送给别人家抚养,三五年都见不着一面,你觉得哪个才才算是他的儿子?”

    陈灵韵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“你爸现在这个位置,要把他牢牢绑在身边,不现实的。”陈母声音停顿片刻,继续说道,“但是他把婚姻和欲望分得很清楚。不管外面碰过多少女人,生了几个孩子,他陈天明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妻子,一个女儿,所以我才能平静地接受这一切。”

    “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。”陈灵韵突然说道,“妈妈,你考虑的东西很多,比如名分、比如利益、比如现实,但唯独不考虑你自己的感受。你是完全不介意爸爸这样做,还是说服甚至欺骗自己不去介意的?”

    陈母无言地看着她,半晌才犹豫开口: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果然,妈妈也不知道呢。”陈灵韵重新露出笑容,但笑容里只剩下虚假的意味了,“既然妈妈并不懂什么是爱情,那么就不要管我和燕裕的事情了,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灵韵!”陈母想要说些什么,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,着急道,“爸爸妈妈的情况和你不一样。我们的婚姻确实有各取所需的成分,但不代表我们之间就没有感情了……”

    无论陈母怎么解释,陈灵韵都只是握着母亲的手,不发一言,脸上带着完美的、无可挑剔的微笑。

    客厅里,燕裕好不容易将爱美心切的姑娘们应付过去,就看见陈灵韵从楼上走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灵韵?”苏云锦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不对。

    但陈灵韵充耳不闻,只是沉默走出家门,往屋后院子的方向去了。

    “你们别担心。”燕裕从容站起身来,“我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来到院子里,他便看见陈灵韵坐在凉亭里,眺望着远处的江面发呆。

    还是那句话:陈灵韵脸上不带假笑的时候,外形其实是非常赏心悦目的。一米五六小小的一只,长相也很精致可爱,哪怕是对颜值的要求再高再苛刻的人,也不得不承认她这张脸简直是甜妹路线的顶级水准,完全长在男性对柔弱女性偏好的dna上面。

    但若是带上完美无缺的假笑,让燕裕回想起前世她那看谁都像是看傻逼的公主傲慢,以及小恶魔般喜欢戏耍人和找乐子的恶心习性,这甜妹的魅力就直接腰斩腰斩再腰斩,完全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趣了。

    “怎么在这里装小蘑菇呢?”燕裕来到她的身边,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小蘑菇?”陈灵韵斜他一眼。

    “对啊。”燕裕拿手比划了一下她的身高,“小小的呆呆的,还不说话,不是小蘑菇是什么?”

    陈灵韵并未发笑,也没有生气,只是无声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过了半晌,她重新扭过头去,继续看向远处的江水。

    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,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呀?”燕裕继续逗她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在想。”陈灵韵轻声说道,“究竟什么是爱情呢?”

    “我记得某人不是说过,她根本不在乎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吗?”燕裕惊讶地挑起眉毛,笑道,“怎么了,现在要把说出去的话吃回去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陈灵韵居然坦然承认了,“我说那句话的时候,我可以确定我并不爱你,也不在乎我爱不爱你。但现在我不确定了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是因为开始在乎了,所以才不确定了。”燕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只见江水粼粼,浩渺生烟,确实是望之忘忧的壮阔景象,难怪陈灵韵以前总喜欢坐在客厅的大落地窗边上,一边喝咖啡一边看风景。

    “或许吧……”陈灵韵低声说道,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
   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?怎么不继续装傻充愣了?从屑公主变成纯情少女了?

    燕裕思索了一会儿,问道:

    “那你打算怎么弄清楚?你不是最喜欢解题吗?”

    “嗯,我有思路。”陈灵韵再次回头看他。

    盯着燕裕看了半天,她忽然露出认真的神情来,说道:

    “燕裕,为了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去开个后宫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