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等到出征之日。营区里召开了战前誓师会,联军指挥部里则是开始分配任务。

    按照事先通气过的那样,火凤战队负责攻略哀牢山的镜湖秘境,其余大部分战队则是配合平西军进行布防,对北上敌军进行阻截。

    对面以民间巫术师为主,没有弹药之类的补给限制,加上先前在安南军的远程火力投射下吃过大亏,如今已经分散成三五人一组的战术队伍,各自独立进行作战,甚至没有统一的指挥调度……这种去中心化的局面态势,让指挥部这边感到有些烦闷,有种“明明整体实力能碾压对面,偏偏要被层出不穷的游击队拖入治安战泥潭”的烦躁感。

    打输自然是不可能的。但哪怕干掉对面99%的超凡者,只要让剩下的1%渗透进来,依旧能造成相当规模的破坏。而巫术师本身又有各种防不胜防的未知法术手段,导致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保证解决掉这批最擅长苟活的、百里挑一的小强。

    打个比方,就像是人类对付屋子里的蟑螂——杀蟑螂容易,要杀干净可就太难了。

    经过枢密院上级的讨论和研判,最终制订出一个相当激进的战术计划,代号“冠军侯”。

    效仿汉朝冠军侯霍去病旧事,深入境外对巫王本部进行突击式斩首,逼迫巫王召集大量人手回防,从而尽量减轻境内的防御压力。

    当然,巫术师联军整体同样呈现去中心化的趋势,很多民间超凡者愿意跟着北上是为了抢修行资源,不是为了保护你巫王本人,所以也不能指望一个斩首战术就能解决一切。

    无论是负责斩首的“冠军侯小队”,还是境内配合安南、平西两军的其他战队们,都将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。

    冠军侯小队要做尖刀,实力需求自然不必多提,肯定是只要最好的。

    镇海、清安两個战队共11人,相当于两个特种班组,正好互相配合行动。

    因此,枢密院已经正式下令授权,由“龙城飞将”燕裕负责带队,司掌本次行动期间一切决断之权,以压迫、斩首巫王为第一要务,无论对内对外都可杀之勿论。

    接到这个上级授权,燕裕也没怎么意外,或者说早就在预料之中。

    前世的枢密院,一直秉持这种英雄主义的思维定式:为了尽可能保护更多的老百姓,下级修士们负责阻截敌人,上级修士们承担风险更大的斩首工作……能力越大,责任越大,英雄就是要付出更多,甚至是牺牲更多的。

    这种思维方式却和国外完全截然相悖。对国外的超凡者势力而言,越是上位的超凡者就越是珍贵,越需要在战斗中重点保全,反而是手无寸铁之力的平民可以随便牺牲,不用心疼。

    两种思维方式并不好说谁高谁低。哪怕燕裕本人同样秉持着保家卫国的英雄主义思想作风,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想法有时候确实要命:比如前世的女武神之死,真是他妈的亏大发了。

    哎,不说了!

    这一世……我来承担,我来允许,我来背负整个陆国!

    得令之后,众人便迅速离开指挥部,御剑而起。

    “老燕。”李照江语重心长地说道,“咱们几个这次跟你混了,你要当好这个带头大哥呀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燕裕淡淡回答,“待会儿上战场优先派你去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我们信你是大哥才跟你混,结果遇到事情伱让我们扛?”李照江假装不满,“反了反了!哥们几个以下克上,狠狠反了!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燕裕依旧淡定,“那就改派你姐去。”

    “卧槽!”李照江目瞪口呆,叫道,“为难女人是吧,燕裕你可真有种!”

    “哈哈,又急。”

    “好了,阿江,不要再开玩笑了。”李明湖终于出声道,“燕裕,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?”

    “先找到巫王。”燕裕回答说道。

    话虽如此,但问题在于巫王并不会在脑袋上插着牌子,上写“我是巫王”四个陆国大字。

    现代化的斩首作战,往往与情报渗透是分不开的,比如拿到了谁谁谁会在什么地方乘车出现的情报,然后顺着情报去斩首对面。

    但反过来说,就是如果缺了情报,就很难定位到巫王的准确位置。

    “我跟安南军联系一下,要求他们提供更多的情报支持。”李明湖沉声说道。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燕裕摆手,“别难为前线的军情人员了,我自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什么办法?鲨!

    不要小看这种鱼类,它可是前世无数修士们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,原理就在于超凡者势力的最高首脑,往往也是这个势力的最强超凡者。

    只要你狂鲨、劲鲨、乱鲨!鲨到底层超凡者尸横遍野,如果上面的人不冒头,人心就要散;冒头,就可以将其抓住顺藤摸瓜,找到他们的头……这样层层往上,最多五六次就能锁定最上面的头头。

    这样说来,超凡者势力的结构居然还挺扁平化。

    听燕裕这样说完,大家也是暗自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除去修炼出来的一身超凡手段,众人其实就是没步入社会的大学生,人生阅历和社会经验什么的都相对缺乏,遇到这种事情更是两眼一抹黑,不知道该从何着手。

    燕队说什么都不用做,只要鲨就行。那可太好了,我们刚好最擅长这个!

    于是众人精神大振,顺着高原地形一路南下,很快便穿过了边境线。

    只见南境地表森林密布,公路土路互相交织,又被蔓延爬行的植被从中截断,一些地方还留有炮火轰炸剩下的大坑,但却不见任何硝烟——或许是凡人军队和民间超凡者们的争斗留下的痕迹,而如今前者已经灰飞烟灭了。

    远处忽然起了大雾,呈黛青色,铺天盖地随风而来,几乎是一眨眼就逼近众人身前。

    “降落。”燕裕迅速传音说道。

    众人立刻按落剑光,迅速降到树冠之下,只听见上空风声呼啸,叶海沙沙,仿佛有无数昆虫如潮水般掠过。

    青圣瘴气。

    跟前世北境的“永夜天幕”类似,南境的巫术师们也催生出了近乎海量的各色瘴气,不仅能帮助他们遮蔽卫星监视,还能将制空权给完全锁死——便是无人机被兜进去也要腐蚀殆尽,若御剑修士不慎落入其中,立马就要化作白骨。

    好在这瘴气目前似乎背后无人操纵,只是到处随意游走。众人这边落入林中,避过青圣瘴气追杀,却只见下方乃是朽烂沼泽,腥味扑鼻。

    无数干枯树根如畸形肢体般歪曲扭折,于腐臭肮脏的泥潭之中穿行起伏,又有大量白骨在其中若隐若现,其上蝇群飞舞,如享盛宴,看的修士们不寒而栗,腹中作呕。

    在出征之前,大家便从指挥部那里拿到情报,晓得这便是巫术师以邪法制造出来的“尸生海”,用以催生如今横行南境的各色瘴气。

    每一片尸生海的诞生,都需要消耗大量凡人的血肉做祭品。此时众人脚下这片占地极大的尸骨泥海,意味着曾经有起码万人以上的“祭品”,如牲畜般被巫术师们从附近村镇驱赶过来,随后遭到黑魔邪法的残忍屠戮。

    而这种大大小小的尸生海,如今已经遍布南境的各个角落,原因更加残忍直接:巫术师势力们互相对抗厮杀不休,你有尸生海而我没有,你就能肆无忌惮催动瘴气,对我发动灭绝性质的全面战争,所以我也必须建立尸生海,哪怕屠戮诸多生民也在所不惜!

    姑娘们看着这人间地狱般的惨烈景象,纷纷面露厌恶、排斥、不忍之色;李照江等男性则是神情冷漠,毕竟遭到残杀的非我同族,关我屁事。

    只有燕裕微微皱眉,心中暗自叹息。

    民间超凡者的野蛮生长,意味着数不尽的内斗内耗内卷。“人人有功练,人人能自强”的背后,是弱者堆积如山的尸骨。少数修行者的天堂,何尝不是万千生民的无间炼狱?

    我燕裕没有什么大智慧,没法设计出能让超凡者和凡人和睦相处的社会制度。

    我只有一把黄庭剑,愿送各位下地狱去,请问巫王在哪里?

    他转头示意片刻,谢若溪便催动真元,一道雷光落入前方泥潭,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大响声。

    没过多久,便有被惊动的巫术师小队,从远处驾着阴风飘忽而来,寻找破坏尸生海的罪魁祸首……见着无数剑光悬浮空中,顿时齐齐一怔。

    “杀。”燕裕淡漠下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