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玄素的一本《谏东都之行不可取》震惊朝野,言辞之犀利,比之贞观四年更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    谏议大夫褚遂良这样评价张玄素:陛下礼重玄素,频年任使,擢授三品,翼赞皇储,自不可更对群臣,穷其门户,弃昔日之殊恩,成一朝之愧耻。

    这一本惊世骇俗,震慑朝野,但陛下的态度却是模棱两可,留中不发了!这不由得让人们揣测,此事是不是由太子在幕后主导,目的自然遏制魏王向陛下谄媚。

    而面对汹汹的舆论,东宫却是保持了沉默。这也让局面,陷入了僵持之势。

    张玄素府,长孙顺德坐在茶几前,鼻子不是鼻子,脸不是脸的,从张玄素手中接过茶盏。

    此时张玄素脸上尽是陪笑之意,若是让熟识的人看到了,一定会大跌眼镜,甚至会怀疑他们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。

    但,这,的确就是现实。

    对长孙顺德,他的确要用敬畏的态度。

    当年被俘时,被长孙顺德整的太狠了;还有就是讨刘武周时,张玄素得了伤寒,还是长孙顺德寻得偏方救了他一命。

    哪怕是张玄素的态度足够诚恳,但长孙顺德却依然义正辞严的说教。

    “我告诉你,就算你是仆射,是中书令,你也没有种权力,知道吗?陛下和太子,就没有赋予我们这样的权力。”

    “天子富有四海,巡幸一下自己的土地怎么了,又不是什么大事,为什么要做的如此难堪。”

    “张玄素不是普通的谏官,是太子的老师,一言一行都代表东宫,如此轻言行事,置太子于何地?想过没有?”

    张玄素被说的哑口无言,只是低头长叹。

    “公爷,我错了!”

    哼,可长孙顺德对这个态度并不满意,重重的把茶盏摔茶几上。

    “胡作非为!”

    .........

    黄昏,东宫-显德殿

    长孙顺德向李承乾禀明,张玄素已经认识到了错误,他正在府中写请罪疏,并辞去东宫少詹事、右庶子之职。

    陛下看过之后,必然会清楚,其中并无太子的授意,也会清楚殿下的无辜和难处。

    是吗?

    李承乾太了自己的老子了,陛下一旦起了疑心,那就不会轻易消弭。

    但他不能在长孙顺德面前表现出来,只能好言谢过薛国公的仗义之举。

    “父皇常说萧时文板荡识诚臣,今日见薛公如何仗义,方体其中之意啊!”

    这世上最难办的事是人的事,最难还的也是人情,李承乾不喜欢欠人情,他更喜欢利益互换。

    这些年,长孙顺德一直在坐冷板凳,也的确是坐的够久了,他可以帮着在东宫过渡一下,就不知道是不是委屈了长孙顺德。

    长孙顺德也是个心思灵透之辈,当即起身,急切摆手。

    “不委屈,不委屈!”

    “殿下,老臣太想进步了!”

    话说到这份上了,长孙顺德便倒起了苦水。武德九年,长孙顺德参与玄武门之变,与秦叔宝等人击讨李建成余党,陛下赐其公爵,赏封食邑一千二百户,为了处理政事,允许其夜宿于中书省,恩宠一时无二。

    李孝常反案时,他就是念着与往日的交情,帮着说了两句话。可也就是说了两句话,其他的真没有。结果陛下就误会了,罢了他的官职,让他坐了冷板凳。甚至,连定襄会战,这样决定国运的大战都没让他参加,风头全让李靖那老小子占了。

    “这人啊,一步步跟不上,步步跟不上,老臣就是被耽误了。”

    呵呵,瞧他那无辜样子,如果不是知道他的为人,李承乾真会以为,他是冤枉的。

    “薛国公,在孤面前,你就别装了吧!你是欺负孤年幼,知道的事少吗?”

    武德九年,玄武门事变后,长孙顺德利用职务之便,伙同宫中奴仆偷盗财宝,事情败露后被下狱,是陛下念着他昔日之功,赦免了他,还赐了几十匹丝绢,臊一臊他的廉耻心。

    贞观三年,陛下派宇文士及前往看视长孙顺德,见到长孙顺德精神颓废,一副醉态,便以为他活到头了。陛下怜悯他,便在不久后,恢复其爵位和食邑,复其为泽州刺史。

    在泽州任上,长孙顺德放下架子认真办事,严明纪律,惩治了一批勒索百姓的官吏,赢得了百姓的赞许。

    后来,泽州发生大案,前任刺史张长贵、赵士达都在本郡之内占有数十顷好田,长孙顺德一齐上报并且追回来分给贫穷农民。

    但是,不久后被揭发,他在侦办张长贵、赵士达案时,截留了一批财宝,因而被褫夺了官职,所以才没能参加定襄会战。

    顺德论身份是外戚,论功劳是开国元勋,是唐军的元老,地位高,爵禄厚。混成如今这副模样,完全是他自己作的,怪不得别人。

    额!长孙顺德到底是李承乾的叔外祖,被外孙揭了短处,老脸也不由是一红。

    不过,他倒没什么心理负担。这些年,他被好大侄长孙无忌数落的跟孙子似的,早就对此免疫了。

    于是,长孙顺德陪着讪讪的赔笑。

    “是,老臣是做错过事,但老臣对陛下、对殿下的忠心,绝对没得说。不管是小四,还是其他人,谁要是敢对殿下不利,老臣是第一个不答应。”

    “皇后娘娘常叮嘱老臣,无论如何也要护着殿下,殿下才是社稷的根本,长孙家的根啊!”

    呵呵,拿母后打感情牌!

    递了一杯茶给长孙顺德,李承乾笑着頟首。

    “叔外祖这话,孤是相信的。”

    对于君王而言,臣子贪财,未必就是坏事,贪财、贪名的人,势利之徒,总比无欲无求的活圣贤,油盐不进的顽石,要好控制的多。

    江夏王-李道宗,不也是贪财之辈么,可陛下不是一样倚重于他。

    长孙顺德,是他母族中为数不多的战将,其子长孙嘉庆也是六率的将领。拉他上车,好多处处,不仅能堵住他那个好舅舅的嘴,更能拉上一批关陇贵族。

    用他们去钳制小胖墩,李承乾才能腾出手来,干些自己想干的事。.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