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承乾从来都是个往前看的人,原本他还想养着纥干承基,等他露出狐狸尾巴,却不想半路出了这样的岔子。

    但既然事出了,怎么办,只能接着。

    甥舅二人茶喝到一半,长孙无忌想起问李承乾,干嘛又跑到了大理寺,难道是出了什么事。

    李承乾也是将陌刀和那打更人之死,详细的说了个明明白白。

    听到这个,长孙无忌的眉头皱了起来,因为他闻到一股味,一股特别熟悉的味!

    “什么味道?”

    “殿下还记得阿史那思摩吗?”

    定襄之战后,颉利被俘,草原十八部纷纷向大唐投降。唯独阿史那思摩一人,带着阿史那忠以五千骑兵,在草原上跟柴绍玩起了躲猫猫。

    当时,长孙无忌奉旨宣慰诸军,也同时肩负督促柴绍尽早结束战事,活捉阿史那思摩,为这场大战来一个完美的结局。

    可柴绍不争气啊,抓了两个月,把草原前前后后扫了好几遍,都没有找到阿史那思摩的影子。

    回到长安后长孙无忌也很奇怪,这五千人可不是小数,就算草原再大,也不可能藏住这么多人吧!

    还是侯君集一次外出打猎,因为时辰晚了,进不得城,在城外对付了宿。翌日一早,便发现自己身处难民之间。

    那时候,颉利败亡,草原大汗,南下的祈食额牧民足足有数十万之众,而流入关中,长安的也不在少数。

    但如此多难民涌入京畿,必然会发生打、抢等事,势必会让长安的守备压力增大,所以陛下启用了报信的侯君集,令他接管京畿的防务。

    可没过两天,局势就有些不受控了,一些难民竟然攻击守军和各部公廨。陛下和侯君集都觉察出不对来。

    于是,二人用了一招竭泽而渔,在城外设立粥场,把真正的难民都调出去,剩下宁可挨饿不走的,那便是敌人。

    结果呢,还真是这样。布这个局的不是别人,正是阿史那思摩,他想在长安重演西晋胡人作乱之事,一场民变,一场大火毁了长安,为突厥报仇。

    陛下欣赏他们叔侄勇烈,故而饶了他们的性命,并皆授以了高官。

    殿下说,这持有来路不明的陌刀,是藏在乞丐出没之地,倒是让他想起了这件旧事。

    而且,这跟张玄素的死,有没有什么联系呢!

    这两年,长安不太平,出的事都是不小的事,这不得不让长孙无忌多想。

    李承乾摊了摊手,他也不知道。

    但今天,他还挺高兴的,最起码陛下是站在他这一边的。

    听到太子这么说,长孙无忌也是摆了摆手:“殿下,你这么想就错了!”

    是,他知道,陛下宠信魏王,李承乾有的李泰都有。

    可不管怎么说,陛下还是立了他做储君,且这么多年来,也没有易储的意思。陛下对太子,还是信任的,否则也不可能给他这么大的权力。

    “舅舅,你真觉得,权力大了,是一件好事吗?”

    长孙无忌愣了一下,这两年,太子抓权抓的非常严重,在朝的势力急速膨胀,甚至已经到了长孙无忌这个亲娘舅,跟他说话都不得不多加注意的地步了。

    怎么,现在后悔了?

    这可不行啊,开弓就没有回头箭,一旦走上了这一条路,就没有再回转的余地。

    李承乾摇了摇头:“不是后悔,是孤觉得,有时候装傻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河间王、江夏王就是例子,他俩可都是老人精,可这么多年过了,有什么事是沾上他俩的?

    装作看不见,便用那么上心,更不用去想那些,省点心,老婆孩子热炕头,多好。

    可惜,他生成了长子,这个责任就不得不背。他的那些弟弟呢,还总埋怨自己的生的晚,要是长子就好了。

    可他们那里知道,长子也有长子的无奈!

    萧瑀也好、封言道也罢,他们不过是山东世族手下的走狗,是他们想针对自己吗?明明就是山东世家,见东宫油泼不进,水浸不透,所以起了歪心思。

    因为他们知道,等李承乾继了位,以现在对他们的态度,他们将毫无地位可言,更别说觊觎宰相三公之位了。

    长孙无忌叹口气:“舅舅知道,这些年,你守着东宫,要躲过明枪暗箭,还要时刻提防世家渗透,很是不是不容易。”

    也正是因为知道李承乾的不容易,所以不管太子做什么,长孙无忌都站在他这一点,也从来对他的事,不做过多的干预。

    但长孙无忌得承认,李承乾已经很省心了,不管多难的事,不管大的事,他都从来没给李氏和长孙氏丢这个人。

    前些日子,他进宫探望皇后,观音婢也对这个长子赞不绝口,皇后还说的,要不是因为有这个长子,她怕是都不久于人世了。

    “这都是孤应该做的,没什么说的,更不知道夸赞!”

    话还没说完,便见亲军都尉府-谢文远走了进来。他刚从张府回来,也向京兆府、刑部的差官们了解一下情况。

    唯一的发现的问题,就是纥干承基拿到张府的菜,并不是出自东宫,而是张府两条街之外的怀越楼。

    这菜是他在怀越楼买的,而后直接去了张府,行凶刺杀了张玄素。张府的家丁,有五位被他砍伤。

    但是左右武侯的供述中,抓捕纥干承基的时候,他拼命的挣扎,大声向西侧街上的人群呼唤,快走快走。

    应该是有人在接应他,至于是谁,还不清楚,刑部和京兆府的人正在挨家挨户的排查,谢文远也拍了一队人去,希望能有所发现。

    嗯,“知道,下去休息吧!”

    谢文远退下后,李承乾递给长孙无忌一个果子:“舅舅,你说的,也许是对的。”

    如果说,没人接应,那他就是死士,如果说有人接应,那他便一定是突厥探子。若是恰巧被巡街的武侯抓到,他是绝不会说自己是奉太子之命行事。

    纥干承基不是傻子,他难道不知道这个临时想出的幌子,是根本站不住脚的吗?所以,他选择了自尽,把路封死,他怕自己扛不住,把事撂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