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政殿内,太子-李象读着侍御史-王义方上的大昌儒术的本章,但李承乾的脸色却因此越发的阴沉,知道他重重的拍了一下御案,李象才不得不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下面会色的李恪冷声一声:“王义方一介腐儒,他懂得什么治国之术!”

    永祯十二年,气候反常,国中灾荒四起。六月,冀州大雨,水深一丈以上,受灾的村落三百九十个,毁坏屋一万四千间,毁田四千四百九十六顷。

    七月,剑南道益、泸、嶲、茂等十九州大旱,有近四十万户百姓受旱情困扰,四十余州饥荒,百姓竟相乞食。同月,括州暴雨,海溢,漂永嘉,安固二县城百姓庐舍六千八百四十三区,死九千一百七十人,牛一五百头,损田四千三百五十顷。

    朝廷虽然对各地灾情都进行了及时的处置,各地宰相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缓解,但根本性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。

    我朝随着人口的增多,田亩所授日渐减少,朝廷正忙着与山东世家盘恒,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土地。国要富,民要安,必须要均田,必须要发展农桑。可发展田亩,势必就要清查土地,清查土地就势必要惩戒门阀世家。而开罪于那些门阀士族,就必然要压制世家学术,倡导民间官学。

    如果,边境要打仗,朝廷就得准备十年的存粮,墙筑三丈,洞挖九尺,火器充足,甲具战马完备。这些,哪里是王义方想过的事。

    哼,李承乾拂袖冷哼:“朕看,他的心里,太原王氏的族长,比朕这个君父,比大唐的百姓还重要!”

    “传旨,迁王义方为括州刺史,告诉他,老百姓不管你这儒术瞎术,也不管你这朝那朝,有好日子过就是好朝。”

    “朕给他两年时间,八十万贯,棺椁一副。如果两年后,括州的海堤依然挡不住海水,他就钻进去,填海口吧!”

    李象应声领命,但还是多加了一句:“父皇,这措辞是不是改一改,王御史毕竟是儒学名家,国朝正臣。”

    李承乾哼道:“一字不改,你亲自去传旨,告诉他,朕要做治世之主,不是偏安之君,不要拿儒术去愚民!”

    王义方应该感谢自己的官箴还不错,在地方任职时也屡有建树,百姓称道。如果不是他有这点政绩,不要说他是什么太原王氏的子弟,就是勋贵老臣也是要受到重责的。

    .........

    王府

    李象将圣旨交到王义方手里,叹了一句:“王卿,到了括州,好好用事,天家的恩典,可是不多的。”

    王义方年不过四旬,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,又在地方州府有过经验,治理括州的海防,还不是问题吧!况且,陛下拨付的款项,却是可是应付款项的双倍。目的不言而喻,如此宽裕的钱,除了修堤外,还让他有余财,以工带赈,恢复括州的经济。

    钱这个东西,是充满了铜臭味,可治国没有钱,行吗?

    李象清楚,王义方是学问大家,儒学名士,不屑于钱财之上计较。但陛下说对,百姓不管这朝那朝,管的柴米油盐酱醋茶,这才是他们需要的。

    从武德建国以来,剑南、江南、岭南,屡有百姓、獠人作乱,朝廷是打了又打,打了二十几年,可解决问题了吗?

    没有!还是此起彼伏,还是耗费国帑,将士的性命!

    但自从贞观十七年后,陛下以太子之尊,开发江南、蜀地,修路畅行,复沟建渠,减免赋税,鼓励农桑、手工业以来,有过一场獠人、百姓作乱吗?

    今年是灾年,八十余州受灾,受灾的百姓超过百万,可有一个百姓起来作乱吗?

    也没有!因为朝廷赈济的及时,水泥半路之上的物资千车百辆,昼夜不停,日程要比从前快了三倍不止。百姓都能领到钱粮、衣物、帐篷、药材,朝廷让他们看到了希望,让他们有了活下去的念头,所以自然积极配合各地官府赈灾,灾后的重建事宜也得以快速恢复。

    这可都是用钱堆出来的,不是几本儒学经典,几句口号能顶用的,在百姓们面前,这些东西,甚至都不如一个馍馍的价值。

    王义方也知道这个道理,也是跟着叹了口气:“臣自束发就学,学的就是儒学!本以为可以包打一切,但现在看,是臣孟浪了!”

    李象也是拍了拍王义方的胳膊:“你和王方翼是一房的子弟,但你们还真是天差地别。王卿,你得明白,在永祯朝为官,要的是政绩,是百姓的口碑,不是儒学著作,而且,你的书读的也不透彻!”

    诗云:“乐只君子,民之父母。”民之所好好之,民之所恶恶之,此之谓民之父母。诗云:“节彼南山,维石岩岩,赫赫师尹,民具尔瞻。”有国者不可以不慎,辟则为天下戮矣。

    诗云:“殷之未丧师,克配上帝,仪监于殷,峻命不易。”,道得众则得国,失众则失国。是故君子先慎乎德,有德此有人,有人此有土,有土此有财,有财此有用。德者本也,财者末也。外本内末,争民施夺,是故财聚则民散,财散则民聚。是故言悖而出者,亦悖而入;货悖而入者,亦悖而出。

    王义方不要以为,陛下不通经典,这个道理,他六岁的时候,陛下就给他讲过了。王义方会的,陛下会,王义方不会,陛下依然会。如果连本儒学之书都看不明白,那陛下还能称为天可汗,做这世间的万王之万么!所以,王义方还是好好想想吧!

    太子走后,王义方拿出了自己整理的《大学注解》,放在了铜盆里,一边撕,一边碎碎念着:畜马乘,不察于鸡豚;伐冰之家,不畜牛羊;百乘之家,不畜聚敛之臣。与其有聚敛之臣,宁有盗臣。

    然后,拿出了火折子,点燃了铜盆里的书,长叹一口气:“长国家而务财用者,必自小人矣。彼为善之,小人之使为国家,灾害并至,虽有善者,亦无如之何矣。圣贤的话,也未必全对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