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这里,洪范心中已有些许猜测。

    龙魂树的名字并非是他自己所取,而是一开始就自然而然浮现在脑海。

    顾名思义,很可能便是与龙族——或者说祖龙——有关。

    现在结合闻中观所说,很可能便是琉璃瓶内的龙血成分催生了龙魂果。

    基于此,那两位神秘无当骑能招致龙魂树感应也有了解释——他们同样身负龙血。

    “所以策动海上飞袭击的,有可能是皇族?”

    洪范低声说道,颇觉荒谬。

    凉州在九州中排名靠后,而金海更是凉州边陲。

    这样一座平凡小城,有什么资格招惹那些天生贵种?

    一时无人接话。

    闻中观犹豫片刻,看了洪范一眼,终究说出了所想。

    “背后之人可能姓萧,但未必是皇族。”

    “十三王之乱,各位可曾听过?”

    他扫过三人,见他们全都摇头。

    “两百多年前的显圣十一年,天下生乱,十三位萧氏藩王联手谋逆,连两位皇室武圣都卷入其中。”

    “战乱持续数年,当时在位的顺帝驾崩,本系绝嗣,神京萧氏据说损失过半。”

    “如今在位的宣帝一系便是当时的旁支,因此得以上位。”

    “当时易、后、风三姓扶持新皇、携手平乱,这才凭借不世之功得封诸侯王。”

    闻中观说到这儿,顿了顿。

    “这些事虽然不算禁绝,但也还是比较敏感;我也是在西京时碰巧看到了监内记录。”

    洪坚几人了然他的意思,立刻保证道:“师匠放心,我们晓得利害。”

    闻中观点点头,继续道。

    “十三王最后的结局是惨败,然而谋逆的萧氏族人并未全部授首;甚至我听说这两百年来他们还曾搅出不少事端来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这瓶子里的东西或许是从他们这一路来的。”

    听完这番话,洪范深长吐气,明显有了压力。

    他知道针对金海、针对自己的大概率不是什么阿猫阿狗,却怎么也想不到可能是前皇族。

    萧氏家传《紫霄化龙经》,按照闻中观所说的叛乱年代,彼时已得国百年。

    就算十三王全数败亡,其后人所拥有的底蕴与实力也必然远超区区边疆小城豪强。

    “闻大人,您刚刚这些判断,有几成把握?”

    洪礼沉声问道。

    “只是猜测,不敢说把握。”

    闻中观回道。

    “我此前没见过龙嗣精血,不过是按图索骥。”

    “兹事体大,我建议将这琉璃瓶送往西京,交由州部检验。”

    “金海到西京距离一千二百里,马车往来大约一个月功夫,来年一月下旬便会有结果。”

    这般处置,正合洪范心意。

    然而正当他要出言赞同时,却瞥见洪礼欲言又止的面色。

    心念电转间,洪范立刻反应过来伯父在担心什么。

    闻中观此前明言龙嗣精血极为宝贵,是顶级武道资源。

    假如这消息为真,这瓶血也的确是龙血——那送到凉州器作监后,如何保证能拿回来?

    洪礼毕竟不知道瓶中精华已被龙魂树捷足先登。

    果然,踌躇片刻后,他问道:“闻大人,若这东西真的是龙嗣精血,可以改变体质根骨,到时候可还能归还我洪家?”

    “说实话,闻某不敢保证。”

    闻中观坦诚回道。

    “庄大监造为人正直,必然不会贪图这点东西,但下面人却说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闻某这个师匠的身份,放在州部实在没多少分量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,若是以洪范的名义送过去,应该会好些。”

    他此言显然是考虑到了庄立人之前亲笔回信的关系。

    就在洪礼犹豫不决的时候,洪坚开口。

    “还请闻大人相助。”

    “只要能有确定消息便好;至于东西回来还是回不来,本是次要。”

    族长拍了板,洪礼自无二话。

    “爵爷如此信赖闻某,闻某必不辱使命。”

    闻中观小心收好琉璃瓶,郑重承诺道。

    这时,洪范又说道。

    “师匠,这段时间我又有些新成果,是关于已知多点拟合多项式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将其取名为《朗日插值公式》,已写成文章。”

    “您要不与这瓶子一块送去州部?”

    闻中观顿时又惊又喜。

    “好啊,你年纪轻轻倒是懂得韬光养晦!”

    “快去取来……”

    不一会儿,洪范便将论文取回。

    闻中观急不可抑地上手研读,嗟叹连连。

    “有你的大作陪着,大监造定然会重视此事!”

    他草草研读一遍,已大概知道价值,眉眼间尽是压不住的喜色。

    “这样,我现在就回衙门去,命朱经赋做好准备,明天就带着东西随队奔赴西京。”

    闻中观说着便要起身,却被洪范拦住。

    这一回,后者又从怀中掏出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。

    看着几人不解的面色,洪范解释道:“从金海往西京,单程也要半个月,朱次匠若是明日启程,就赶不上回来过年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点银子还请师匠转交给他,路上能多些好酒好菜,权当赔罪。”

    次匠一年的俸禄是两百石,相当于一百两。

    这银票已经是朱经赋半年的收入,何止是多些酒菜的意思?

    闻中观闻言一愣。

    他望着洪范年轻过分的面容,铜铃般的双目中突然泛起沮丧。

    “洪范啊,洪范。”

    “我当初若有你这番精细心思,怎么也不至于被赶到金海来了……”

    ······

    三日后,十二月十九。

    晌午。

    连下了两日的小雪,赤沙大道上各家店铺都派出伙计,例行扫雪。

    与交通堂隔着三间大铺的位置,是崔家最早创建、也是规模最大的铁匠铺——断山堂。

    大堂内,三位年轻人正在与一位管事商谈。

    “张管事,我欲打造一柄雁翎刀。”

    为首的青年男子生得方正面容,笑容规整。

    他名叫杨英勋,是飞雁门年轻一代弟子。

    “刀长四尺,宽一寸,脊厚半指,刀尖有反刃。”

    张管事点头笑道:“这是贵门标志性兵器,我一听就晓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会寻一等大师傅用灌钢法锻制,打折后作价三两,大约四天后可取,如何?”

    杨英勋却没有立刻应下,反而不经意问道。

    “今日崔大少可在铺内?”

    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