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海城东北。

    火把林立,照得黑夜有如白昼。

    以城防司都尉洪城为首,朱衣骑、骁勇骑为骨干,外加城防司的过千士卒组成的队伍,将整个李府团团包围。

    这是全城百姓生平罕见的大热闹。

    自军队戒严的李府门前街外,闻风而来的乐子人挤得到处都是。

    类似洪安、洪福等腿脚伶俐的各家年轻子弟,更是登墙攀屋,恨不得再长两双招子。

    亥时初(晚上九点)。

    洪坚、郑准、公孙实三人押着萧十二去了城守府。

    而另一边镇压李家的收尾事宜,就交给了廖正豪与洪武带队。

    一刻钟后,城防司以枪杆强行分开人群。

    洪范等人抵达李府正门。

    上千精兵,过五十位贯通,七位浑然境,四位天人交感……

    对失了剑鸣鹤唳的李家,这已经是泰山压顶之势。

    李府已然戒严。

    其大门洞开,只两侧封了拒马,似乎是在表明问心无愧。

    李家二爷李立诚披甲按刀站在门槛之前,身边跟着数十位全副武装的无当骑。

    至于两侧院墙上,更有上百位家兵手持弓刀戒备。

    两方对垒,满街肃然。

    顶着上百支劲箭所指,洪范一行人行至大门外站定。

    洪武与廖正豪交换了个眼神,上前一步高声开口。

    “我是金海正六品城判洪武。”

    “里头的男女老少听好了!”

    “李氏高层伙同翻天社逆贼,勾连蛇人意图覆灭金海,证据确凿。”

    “受城守大人命令、公孙武监委托,我与廖守备现在要肃清李府、清缴余孽。”

    “现勒令尔等立刻跪地缴械。”

    “若负隅顽抗,勿谓言之不预!”

    几句话朗朗散开,顿时令全场哗然。

    金海三家之一里通蛇人,这消息实在太大太过突然。

    街头巷尾看热闹的百姓将信将疑。

    无当骑与李家子弟更觉蒙受不白之冤,脸上涨得通红。

    “不可能!”

    “你洪家血口喷人!”

    “欲加之罪……”

    长街上叫啸声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直到一声雷鸣炸起。

    却是廖正豪发足踏下,将一块青石板踩得稀碎。

    “此事机密,你们被蒙在鼓里也正常,但刚才洪城判所说,都已有人证物证。”

    他粗声喝道,未及多做解释,一双铜铃大眼却先瞪向数十步外的李立诚。

    “立诚,我只问你,这件事伱知不知道?”

    李立诚闻言默然。

    他在廖正豪麾下担任都尉多年,与洪城也是经年的同僚。

    半晌后,李家二爷只是胡乱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洪范见状朗声出言。

    “李二爷,你说你不知道此事,我信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刚刚洪城判所说李鹤鸣里通异族之事,你信吗?”

    他冷笑道。

    “你若不信,现在可以去府内后花园看看,从北面城墙下通进来的地道,出口就在那儿。”

    李立诚再次沉默,不说话也不动步子。

    到了这一步,廖正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

    “李立诚,你我多年共事,也曾并肩杀敌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着实想不到,你居然要害我?!”

    他怒声呵斥,手攥刀把,眼底却有哀色。

    高门之下,李立诚的手松开刀柄,再没脸与上司对视。

    “李二爷看来是默认了。”

    洪范继续开口。

    “里通蛇人之事,以翻天社二人与李鹤鸣为核心策划。”

    “今夜在洪府,当着郑大人、公孙大人的面,李鹤鸣已经交代了。”

    可即便他如此说,大部分人依然不服。

    “你们空口白话,谁知真假?”

    “要我们缴械投降,除非让家君亲自下令!”

    一位李氏子弟喝道。

    至此,洪范终于朝后头挥了挥手。

    死后曝尸街头,在大华是与掘坟一个级别的重刑。

    可如今别无他法。

    士卒让到路边。

    一匹驽马从后头拉来一辆盖着白布的板车,停在李府门前。

    洪范走到车边,将布掀开。

    众人沿着火光看去,眼见板车上躺着具尸首。

    胸前炭黑,衣衫褴褛。

    但面容经过清洁,其俊朗清矍,让金海人一眼便认得。

    正是剑鸣鹤唳本尊。

    见到李鹤鸣的尸首,李家人霎时似被抽去了骨头。

    看热闹的百姓也霎时住了口。

    长街上,气氛一时滴水成冰。

    收到洪范示意,洪胜又捧出一个木盒。

    打开盖子,露出的是萧十三的人头。

    “翻天社乃是两百年前叛乱诸王后裔所结,此次派到金海的两人化名肖十二、肖十三,托庇于无当骑。”

    洪范朗声道。

    “其中前者已被活捉,后者头颅在此。”

    洪胜将木盒凑到火把边。

    众人循光看去,便将脖颈断处淋漓的杂金血液看得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血中鎏金,是一等世家贵种的特征。

    而萧十三的面目,不光无当骑,李家上下许多人也都认得。

    两相佐证,一时再无杂音。

    而刚刚那位出言质疑的李家子弟吞了口唾沫,隐隐然已握不住刀剑。

    “各位,好言好语已经全说尽了。”

    洪范将白布盖回尸首,转身说道。

    “你们再回头想想,海上飞前段时间的异状,宫权卢家怎么就突然得了消息,李鹤鸣又为何突然执意迁族……”

    他以凛然目光扫过墙头诸人。

    “我有言在先,还有话要说的趁现在。”

    “待会再不配合,就要按公然抗法论处了!”

    无人应声。

    洪范知道火候到了。

    众目睽睽下,他负起双手,以一身布衣平步入阵,穿过两侧手持刀剑的无当骑合围,如入无人之境。

    李家门匾下,洪范在李立诚身前站定。

    李家二爷的身量很高。

    他拳头捏紧,垂目直视金海这一代最出色的后辈。

    “李二爷倒还敢看我?”

    洪范与他对视,笑道。

    “我为何不敢看?”

    李立诚捏紧双拳,反问。

    洪范闻言哂笑。

    “呵,李都尉敢看我,却不知敢不敢看我身后这满街之人?”

    他转身后指。

    “尔等计划若成,他们将尽皆死于蛇人之手。”

    “而金海城亦将沦为森罗鬼蜮!”

    洪范说着让开身位。

    李立诚咬着牙,喘了几口粗气,终究未能抬眼。

    最后,他捏着的拳头也松开了。

    “洪范。”

    李立诚唤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我们的事,是你破的?”

    他瞥了眼街心,见廖正豪、洪武等人放任洪范领衔,若有所悟。

    “今日的局,是你布的?”

    “是我。”

    洪范答道。

    “既如此,李家该多谢你。”

    李立诚叹道,将腰间长刀连鞘解下,随手掷在地上。

    “待会去了城守府,还请李都尉和盘托出。”

    洪范说道。

    “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李立诚颔首。

    “那就得罪了。”

    洪范说着,上步打出一拳。

    李立诚也不防御,任由这一击轰在丹田。

    炎流劲如海潮灌入,烧毁经脉,废去修为。

    李家二爷踉跄退了两步,如山倾颓,正坐倒在李府门槛之上。

    “嘿,好啊!”

    剧痛当身,他却是不顾血染前襟,长声大笑。

    “一年以来,醒时如梦,梦时如醒……”

    “吾轻松无如此时。”

    PS:存稿越来越少,感觉快要维持不住日两更了,怎一个愁字了得……

    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