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楼能见河景的甲字号包间内,洪磐与洪范分别坐了左右上首。

    “咱家中在西京也有些小产业。”

    洪哲介绍道。

    “一个是这家酒楼;此外还有两家铺子,一个收粮,一个贩卖西面过来的皮草。”

    “三家加总,一年有千把两银子的净利。”

    “哲少爷平时管着粮铺那边,兴盛堂是我在打理。”

    大管事赵荣轩接口道。

    “放在全城,固然算不得一等酒楼,但我们的招牌菜‘瑶鱼三烧’、‘山珍炒肉’在东城也是很有些名气的。”

    “二公子以后若要宴请一般朋友,来我们这儿绝不至于掉了档次……”

    他说着起身相敬。

    洪范同样起身受了,大方保证肥水不流外人之田。

    众人皆笑。

    几圈子酒打下去,没有修为的管事们多已微醉,气氛反而更加融洽。

    “修罗宗自然好,但缇骑也不差!”

    一位管事笑道。

    “除了那些做惯了人上人的世家贵种,农商平民之家若是出个缇骑,都是不得了的光鲜了。”

    他朝洪范举杯,然后自顾自满饮,大约是我干了您随意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有掌武院做靠山,什么地痞帮派都是不敢招惹的,还能认得许多官老爷,方方面面事都能发上力。”

    “嘿,老宋你这是市井之言。”

    赵荣轩不屑道。

    “二少爷入了缇骑,自然是为了求武道上的进境。”

    “五年十年,得一门武典;若是再立下大功,有了别传的资格,那便是拔擢家格、开宗做祖了!”

    大掌柜的话管事们自然不敢驳,而洪哲、洪清闻言则畅想连连。

    席间一时静默。

    最后是洪磐接过话。

    “这个可太难了,咱没必要去想。”

    “掌武院立了百多年,得武典别传的缇骑才三十七位,西京可是一个都没有呢……”

    他笑道,忍不住又喝了一杯。

    一场酒席喝了一个来时辰。

    及至众人兴尽而散,出了兴盛堂,眼前却是有了两枚月牙。

    一枚浮在水心,一枚悬于天中,竟分不出哪一枚是真,哪一枚更亮。

    街边行人稀疏。

    河上有打着红黄灯笼的画舫零散飘荡,远远传来缥缈清歌漫笑,与瑶河水拍岸的哗哗声相互应和。

    管事们各自走了。

    洪磐遣回洪清与洪哲,亲自将洪范送回朝日府。

    一直候在耳房的小厮过来开了门。

    两人入了前堂。

    洪磐掩上门,掏出一个木盒塞给洪范。

    “八枚洗髓丹,够常人用两个月。”

    他低声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因为命星,修行要额外耗一份资源,这里大概够用一个月。”

    洗髓丹是凉州非常出名的浑然境药物,对经脉丹田的温养效果极好,比培元丹的价值更高。

    据说穷尽药力,能够将一位浑然境武者的真气量扩出两成。

    洪范虽未用过,但也知道这玩意要六七十两一枚,而且不是有钱就能买到。

    “洗髓丹是浑然境内有流通的最好丹药了,只是产量有限,通常都是供不应求的。”

    洪磐继续说道。

    “年后至今,我只搜罗到三十五枚;除了给你的这八枚,剩下的要送回金海。”

    洪范郑重颔首。

    两人对视,洪磐莫名有些丧气。

    “侄儿,伱和阿胜的天资,我是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族里在功法和资源方面能帮上的实在有限。”

    “总之你在西京不用节省花销,如今族里银钱充足,而且常项开支又少了许多……”

    他说着,突然住口,面泛悲色。

    烛火跳跃,晃动墙上的影子。

    堂内静了片刻。

    洪范知道洪磐刚刚想说的是什么。

    金海一战,洪坚战死了。

    如是,本来需要定期供应的各种温养、疗伤丹药都不必要了。

    洪磐很快告辞。

    洪范检查了马厩,确认红旗被照顾好了,又往前院去,给住在耳房的小厮送了二钱碎银子。

    对方自是千恩万谢。

    然后他才回房上了榻。

    洪范在洪坚下葬当日,便突破到浑然三脉修为。

    之后的十日内,日夜苦修再加上命星掠夺的少量剩余,他将第四脉阳维脉打通了二成。

    但及至外力穷尽,最近的小二十日,其修习速度便慢得有些不堪忍受。

    打开木盒,洪范取出一枚洗髓丹。

    此丹外表浅灰,看起来平平无奇,只带着一股馥郁的果木香味。

    丹药顺水化入喉头。

    药力迅速散开。

    洪范进入内视,感到全身经脉好似泡在温水之中,丹田则像煨着火炉,非常舒适。

    时间点滴流逝,窗外的打更声响过几重。

    天色微明,洪范方才收功,接着和衣而卧。

    一个时辰后,他起床晨练,神清气爽毫无倦怠。

    延长修炼时间是洗髓丹的功用之一。

    【使用洗髓丹的修行速度比培元散与蛟肉的组合稍慢,五个月或能打通一道奇脉。】

    洪范循行真气,暗自估量。

    而后,训练场上沙尘无风而起。

    一如金海朝日院内的岁月。

    ······

    两日后。

    四月二十五,上午。

    今日的西京晴朗少风,天色湛蓝。

    洪范身着素色锦袍,带着打包好的礼物,骑着红旗出了朝日府。

    咸尊桥上略有拥挤。

    红旗颠簸着大脑袋,以响鼻声提醒经过的瘦弱人类让路。

    洪范坐鞍北望。

    远处,南来行船用长帆拽着风的尾巴,留下长长尾迹。

    桥边,水面宁静无波,浸着温吞的云。

    他的目的地是西京城的西南角——凉州器作监州部。

    昨日,洪范通过闻中观给庄立人递了拜帖,约在今日相见。

    金海的器作监洪范熟门熟路,算上堂院与仓库,最多只有前世一个小学大小。

    但西京州部大不相同。

    转过街角,一条长余百丈、高有丈余的青线切入眼帘。

    这是器作监的森森高墙。

    墙下,每隔十丈有军士扶刀戒备。

    墙后,颜色不同的烟柱在各处飘起,散入天际。

    顶着许多戒备的目光,洪范沿着高墙骑行,沿途不过几分钟,便与三辆明显吃重的马车擦肩而过。

    他知道,这才是大华八部之一,拥有五位正二品术圣的器作监的真容。

    不仅仅是研究机构,不仅仅是军工企业。

    神兵、机关之外,器作监更经营着许多独门生意——譬如精准的摆钟、光可鉴人的镜子、玻璃工艺品、大华最好的印书局,以及色彩最艳丽丰富的纺织品……

    这些产品与服务珍稀昂贵,每年带来天量利润。

    是以庄立人当初随手所赠,便值千金。

    PS:已经完全没有存稿,没法保证每天的更新时间了(╥﹏╥)。

    今日还有一章,但是不知道啥时候……

    兄弟们见谅。

    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