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个时辰后。

    何知新寻至朝日府外,翻身下马。

    他取出手绢擦去鬓角的汗渍,又小心整理了仪容,方才上前叩门。

    大门开了条缝。

    “谁啊?啥事?”

    被暑热烤得恹恹的门房小厮朝外打量。

    “西京何家何知新,求见贵府主人。”

    门外,一位身着华服、体型健硕的中年贵人和蔼说道,又自袖中取出一两重的白银,递了过来。

    小厮霎时不觉得炎热了。

    朝日院书房,洪范与何知新第二次见面。

    这一回双方主客易位。

    何知新没有说一句无意义的废话,只是将随身带来的木盒提到案上。

    盒子分为两层。

    第一层是一共一百六十五两的白银锭。

    “这是做什么?”

    洪范问道。

    “回公子,一枚洗髓丹中使用的夺朱紫价值十五两银;您变废为宝后送回的分量,足够制作十一枚。”

    何知新恭敬说道。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

    洪范笑道,将一百六十五两安然收下。

    何知新见状又打开了第二层。

    里头是整整齐齐两万两银票。

    “这笔钱又是做什么?”

    洪范再问道。

    “这笔钱是为了您变废为宝的手段。”

    何知新回道。

    这一回,洪范没有接话。

    “洪公子,何某便开门见山了。”

    何知新耐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您可是有办法将废料中的夺朱紫提取出来?”

    “是有方法。”

    洪范点头。

    “我何家愿意重金求购这个方法;若是这两万两不够,可以再谈。”

    何知新诚恳请道。

    洪范闻言却摇头。

    “我这方法不想要卖钱。”

    “那您想要什么?”

    何知新急问。

    “我要洗髓丹,足够洪家使用的、充足的洗髓丹。”

    洪范据实以告。

    “这好办,何某愿以性命担保,日后洪家就是何家天字第一号主顾!”

    何知新松了一口气,毫不犹豫做下承诺。

    然而洪范还是摇头。

    “这也不行?是何某人在公子这,没有足够的信誉?”

    何知新困惑了。

    “不,我百分百信得过二爷。”

    洪范回道。

    “但我所求的是长久的丹药供应,不止五年、不止十年、不止一人一世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要长久而牢固的合作。”

    他继续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可以从废料中提取出几乎所有的夺朱紫,而且这方法几乎没有成本。”

    “凭借这门技术,我,或者说金海洪家,希望能够与贵家合作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,才算得上长此以往的保障。”

    洪范说完,看向何知新。

    这回却轮到后者沉默了。

    如果是几万两的事情,他作为何家二爷、何处寻行的大掌柜,一言可决。

    但合作的事情,牵连就太大太广。

    “洪公子所虑深远,何某佩服。”

    半晌后,何知新才开口。

    “不过此事要从长计议。”

    “何某得回去与大兄乃至诸位族老商量,才能给出回复。”

    洪范颔首,不以为忤。

    “兹事体大,本该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那不如就以五天为限,如何?”

    他提议道。

    “五天后,您再来朝日府寻我?”

    “便一言为定!”

    何知新应下。

    他出书房时,洪范相送。

    自第二进侧厢到大门的连廊,不过百余步。

    但两人一路闲聊,都走得极慢。

    及至出了雨檐沐了阳光,何知新终于按捺不住。

    “这五日,还请洪公子千万勿将此方法售给别家。”

    他拱手深深一礼,请道。

    “此事是从二爷这得的机缘,在贵家给出回复前,我自不会寻旁人。”

    洪范笑道。

    何知新略松口气,可心中还是惴惴。

    这时候,洪范却又开口。

    “还有个不情之请。”

    “我至昨日,手头所有的洗髓丹全都用完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知能否为难二爷暂借一些?”

    何知新听了这话,却是绽了笑颜,心头安定三分。

    “洪公子说的哪里话,我回头就让下面人先送一封过来!”

    两人作别。

    何知新策马小跑,朝日府很快被遮在街角之后。

    不知怎的,他却是回想起了二十五年前,自己刚刚参与何处寻行经营的青涩时光。

    ······

    当夜。

    朝日院书房。

    洪范点了支上乘蜜烛,又引燃檀香,一人独坐。

    自昨日完成分离器后,他一直在思考如何以分离器牟利,以及可能面临的风险。

    一锤子买卖收益最小,风险也最小。

    参股合作则相反。

    洗髓丹生意是一座金矿,也正因如此,却不是谁都能做。

    今日与何知新聊了一席,洪范多少得到了些信息。

    洗髓丹成本在三十两上下,随原材料价格波动,出货价一般不会低于六十两。

    毛利一枚三十两。

    以数百枚的月产量估计,每个月的毛利能达到一两万贯。

    而且武道丹药不同于其他商品。

    供需上供远小于求,又不需要什么销售费用,毛利率几乎就是净利率。

    哪怕洪范是见过大钱的人,也算得有些心惊。

    须知同光宫家、金海洪氏这类执一城之牛耳的大家族,流动资产也不过几万两而已。

    假如旋液分离器能够将洗髓丹的产量再提升数倍,不考虑产量带来的折价,每年的净利润或许能达到小几十万两。

    这足以抵得上两三个郡的田税了。

    这笔钱若是由洪家来挣,百分百是祸非福。

    假设自某日起,何家的洗髓丹产量突然暴涨,还转让给一个来自金海的小家族不少股份。

    后者譬如小儿持金于闹市,扮演的角色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到时候不仅是同行,乃至于许多世家门派,必会齐聚金海分一杯羹。

    所以洪范(洪家)哪怕得了股份,也必须保密。

    在大华,这是可以做到的。

    虽然经营酒楼之类往往需要联络行头,往诸商署申报资格、缴纳管理费,但毕竟没有“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”,也没法用APP一键股权穿透。

    但这就会引发另一个问题。

    非公开合作意味着失去了公序良俗的保护,若是何家自己生了歹意,获得技术后以大吞小,洪范又能如何?

    沙世界在铸造方面虽然神奇,却也不是独一份。

    入西京城那日,洪范便亲眼见到了能直接掌控金属的武道——金磁门《操铁手》。

    思来想去,只有引入一个足够强硬,又与他有可靠私人关系的第三方。

    凉州器作监便是最好的选择。

    思虑至此,洪范难得地拿起毛笔,书写给庄立人的拜帖。

    PS:今天是结婚两周年纪念日,等下要陪运营官出去吃个饭,第二章可能会有点晚,大家见谅~

    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