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午后。

    西京朝日府。

    侧花园,无尽夏昌盛未衰。

    池塘水绿,涟漪圈点。

    花随风落,绽在波心,模糊了亭中人的倒影。

    石桌上,仔细誊写的纸张散乱。

    洪范依次检查,再一次浏览内容。

    这一回的文章很厚,是关于几何光学与高斯光学。

    前者包含光线传播的四条基本定律。

    光线的直线传播定律:

    光在均匀媒质中沿直线方向传播。

    光的独立传播定律:

    两束光在传播途中相遇时互不干扰,仍按各自的途径继续传播;而当两束光会聚于同一点时,在该点上的光能量是简单相加的。

    反射定律和折射定律:

    光传播途中遇到两种不同媒质的光滑分界面时,一部分反射另一部分折射。

    光程可逆性原理:一束光线从一点出发经过无论多少次反射和折射,如在最后遇到与光束呈直角的界面反射,光束必然准确地循原路返回出发点。

    而后,是洪范在高中物理竞赛以及大物课程中涉及的部分高斯光学。

    高斯光学即“理想光学系统”。

    即对足够大空间内各点能以足够宽光束成完善像、理想像的光学系统,在数学上可以归结成“共线变换”或“共线成像”的问题。

    理论最后,洪范还给出了一个较为现代的光学显微镜结构草图。

    上述成文内容中,大部分已被器作监掌握,有部分甚至正是庄立人的工作成果。

    但对于理论体系的整合与综述,本身也有着重要意义。

    文章整理完毕,洪范小心装帧,打算明日给庄立人送去。

    而后,他又取出一张纸,难得地磨墨,以毛笔书写抬头。

    【正和二十八年七月十五,金海洪范敬书宫珩阁下……】

    这是一封去年便约好的书信。

    洋洋洒洒数百言后,洪范写下朝日府的地址,最后署了姓名。

    然后他取来火漆,以炎流劲软化后封好信封,又唤来汤大个去寻个靠谱的信客将信寄出。

    诸事落定。

    洪范回房换了武道服,往演武场去。

    刚入后花园,远远便见到詹元子搬了桌子到屋外,正提笔作画。

    “洪范,来看看我的画!”

    詹元子听到脚步,抬头唤道。

    洪范凑过去一瞧。

    画纸上墨痕勾勒的不是园中景色,而是座华美楼阁。

    雕栏之后,轻纱挽起,女子垂首下看。

    “认得出来吗?”

    詹元子问道,语气期待。

    “沈铁心?”

    洪范答道。

    画家都爱画美景。

    沈铁心毫无疑问是美的。

    “你果然认出来了!是人画得像吗?”

    詹元子又问道。

    “是楼阁画得像。”

    洪范如实答道。

    “我猜也是……”

    詹元子叹息一声。

    “这位沈姑娘白衣白发,我自见过后,便想画出她几分神髓。”

    “但或许是受限于技法,或许是受限于色彩,亦或是她太过美丽,怎么尝试都差些意思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搁下笔墨。

    “罢了,我也随你练剑去。”

    日光烈烈,热风如蒸。

    两人分使烙铁手与天心剑法,各自行功几趟,都出了微汗,渐入佳境。

    这时候,演武场边突然传来个比暑风更热烈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这么巧,你们都在这儿啊!”

    正是刚刚回来的白嘉赐。

    洪詹二人循声瞧去,有些意外。

    自品花会后,白嘉赐总是忧心忡忡。

    他此时的开怀笑颜,已许久未见。

    “何事如此高兴,一回来就要专门寻我们说?”

    洪范笑问。

    “哪有寻人,我也正好来练拳。”

    白嘉赐强辩一句,掩过话题。

    “今日在花露铺子,你们猜我见到了谁?”

    他急声问道。

    “沈家那位白毛姑奶奶?”

    洪范随口猜道。

    白嘉赐摇头。

    “风絮?”

    詹元子再猜。

    “这俩人哪会亲自来采买花露,我们送货过去还差不多……”

    白嘉赐连连摆手。

    “是那日给我们点茶的红荔小娘子!”

    他笑着揭露谜底,喜滋滋说道。

    然后,他发现两位队友的目光略有促狭。

    “随口一说,只是随口一说……”

    白嘉赐立刻敛了笑容,作势练拳,才发现迈不开腿。

    原来身上百花魄的长衫还没换成武服。

    洪詹二人皆笑。

    白嘉赐脸一红,只得悻悻然收了拳架,讪笑着逃出演武场。

    ······

    日升月落,转眼半月驰过。

    正和二十八年,八月初一。

    三暑东去,长夏将尽。

    晌午时分,朝日府书房。

    “这份方案是胜哥儿起草,再加上你四位叔伯补充润色。”

    自金海回来未久的洪磐说道。

    “当然,还得由你看过再定。”

    隔着书桌,洪范细细阅览,一字不落。

    “已经足够周密了。”

    半盏茶功夫后,他笑道。

    “族里到底只大几百人,朝夕相处下,谁精进谁散漫总体不难评判。”

    “此外,对浑然往上的,既然不缺洗髓丹,暂时按需分配就是。”

    洪范合上折子,放到一边,又打开第二份的蜡封。

    “这是族里当前的各项概况。”

    洪磐解说道。

    “从今往后,金海那边会每月向你汇报财务、人事,以及所有人的武道修行进展。”

    “两城之间的信鸽线路也会由我着手布置,年底前便能妥帖。”

    洪范闻言颔首,见到浑然一项里比预想的多了个名字。

    “赦兄长晋入浑然境了?什么时候的事情?”

    他问道。

    “就在七月,我带他去见了他未来老丈人,定下与宜悦的婚事之后。”

    洪磐平声答道,压不住翘起的嘴角。

    “这可真是喜上加喜!”

    洪范祝贺道,喜悦发自内心。

    洪家与他已是一体。

    未来不管是在西京还是神京,待他需要搭建自己的班子,金海洪氏子弟都是最好的臂膀。

    第二封折子看到末尾,还附有洪礼作出的大概预测——三年后,族内贯通境界预计超过一百,浑然境界甚至能翻一番。

    两封折子读完,洪范淡定依旧。

    最后,还有一封洪家六位高层署名的书信。

    信中没有华丽言辞。

    但洪范读完全文,终于动容。

    这是一封授权信。

    洪家高层于信中联名,授洪范无需报备通过、直接调动朱衣骑之私权。

    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