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院内,

    林黛玉坐在桌案旁,手中捏着笔杆,另一只手扶着脸颊,眼睛微眯,修长的睫毛随着喘息一颤一颤,已经是困倦的厉害。

    紫鹃蹑手蹑脚的来到房里,为林黛玉披上鹤氅,正欲关上窗户时,声音惊醒了林黛玉。

    “什么时辰了?”

    紫鹃收回了手,应答道:“已近子时了。”

    林黛玉揉了揉脖颈,手捂着嘴边轻打哈欠,抻直了懒腰,又在房中环视了遍,“雪雁呢?”

    “雪雁她在外面看了会儿烟花,又玩闹了会儿,累了就去歇下了。”

    院里就东西两个房间,不在这边,那就是在岳凌的房里躺下了,林黛玉一双罥烟眉微颦,面上颇不高兴,道:“怎么能去岳大哥房里捣乱,让她回来,要是岳大哥晚上回来了怎么办?”

    紫鹃劝道:“姑娘也拾掇下,歇了吧,这么晚的天,估摸岳将军也回不来了。”

    林黛玉摇着头道:“不会,爹爹夜里归不了家都会差人回来传信,免得家里担忧,既然没有传信,那岳大哥会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见劝说不了执拗的林黛玉,紫鹃便放弃了,转而向另一间房里去寻雪雁起来。

    恰逢其时,院门传出来声响,似是有人在开门。

    房中小姑娘都吓得不轻,紧紧盯着门口,直到见到岳凌进来,便松了一口气,转出了笑脸。

    林黛玉站起身,迎了出去,“岳大哥,你终于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见了林黛玉,岳凌心里有一点愧疚,轻抚着她的脑袋道:“嗯,回来了。公务冗杂,多耽误了会儿。你可困了?早点去房里歇下吧。”

    林黛玉摇了摇头,见岳凌提着一篮物事,便好奇问道:“岳大哥,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岳凌掀开篮子上的棉布,与林黛玉展示道:“烟花,不是没带你看成烟花?这小的,我们在院子里便能放了。”

    “本打算明日夜里带着你一同放了,既然你没睡,那就现在吧。”

    林黛玉的笑脸愈发灿烂了,连连点着头,盯着岳凌做起了准备工作。

    取了两块砖石,将烟花夹紧,用火折子点燃,很快庭院间便生出了株火树银花,映得林黛玉的脸颊五颜六色。

    岳凌陪在她身边,微笑问道:“好看吗?”

    林黛玉轻点着脑袋,“嗯,好看,谢谢你岳大哥。”

    话音说的,越来越细若蚊吟。

    是连自己的小任性,都被岳凌记挂在心中,林黛玉的内心都柔软了,恍惚之间好似回到了扬州府,有父母陪同,关照呵护。

    北上数千里入京,原本以为来了京城就成了孤家寡人,会无依无靠,举目无亲。不想却是被岳凌照顾的极好,甚至病症都缓解了许多,再不会轻而易举的就流眼泪了。

    林黛玉看向岳凌,不自觉拉近了些距离,梨涡浅浅,挂在嘴边。

    庭院中的动静,惊来了小丫鬟们。

    雪雁揉了揉眼,见到烟花,兴奋的跑了出来,“哇,真好看。”

    岳凌指着篮子道:“这里还有呢,你去放了吧。”

    雪雁忙点着小脑袋,“好好好,岳将军你最好了,我这就去。”

    一颗颗烟花再燃起,林黛玉的内心舒缓平静,不多时,便靠在岳凌的腿边睡着。

    “林妹妹?”

    岳凌轻唤了声。

    见林黛玉已是睡得深沉,根本没了反应,岳凌便轻轻将她抱抱起,送回了房里。

    孩童便是这样,兴致来的快,困倦来的也快。

    “紫鹃,照顾着她睡下,让她多睡些,明早再做些补汤滋养下身子。”

    紫鹃忙应下来,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雪雁,别再玩了。打水把地上淋一遍,别夜里风吹,吹出火星来。”

    安排妥当后,岳凌便自去了房间里,歇下了。

    紫鹃接过林黛玉后,伺候她宽衣入榻而眠,而她自己,则是枕在床上,久久没睡下来。

    “也难怪姑娘和岳将军的感情能这么好,岳将军做事实在太细致了,便是在府里,多半老祖宗只会嘘寒问暖,并不能处处做得这么周到,至少女眷没有能在节日出府这么自由了。”

    “再有宝二爷的缘故,更是让姑娘无法安宁,反而在这里才是更好的。”

    得出这个结论,让她的内心很是纠结。

    贾母是希望林黛玉能回府的,在紫鹃来时便叮嘱了,平日里要多与林黛玉问一问,让她知道府里的好处。

    可紫鹃住了月余,却发现府里除了能给更好的生活条件,好似也没哪里更好了,反而有着许多缺点。

    “或许,等姑娘再长大几岁,就会变了。懂得男女有别的时候,谁还会再愿意与男子同住一处?而且,岳将军的身份也与姑娘差的太多,这日子不久远的。”

    紫鹃安慰着自己,又缓缓的闭了眼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大同府,

    将军府,康王踱步来回,面上深思着,踯躅不定。

    “这运送兵甲之事,看起来十分周密,究竟是如何被识破了,识破此事的人是谁?”

    杜恪应道:“听传信说,是秦王府亲卫统领岳凌。”

    康王诧异道:“竟然是他?岳凌,就是秦王府上那个年十六的小子?”

    “正是他。”

    康王眉头不展,“没想到京城中的变数在他身上,当不能以年龄论英雄,不能以此小觑了他。”

    杜恪颔首道:“是该留意一下他的举动,不过殿下不必担心,事情还未全盘偏离吾等的谋划。”

    康王也通悟杜恪所言,“既然让牛继宗接替孤的位子,而不是秦王府的人,那看来父皇还是不能放弃本王,回京并不能算是件坏事。”

    杜恪也忙接口道:“正是如此,从来没有争储位,不在京城时还能成功的惯例,此事需得讲究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。便是众望所归的扶苏,也被李斯,赵高擅改诏书,害得一个自杀的下场。”

    康王又问道:“那让秦王带兵出征,难道是件好事?”

    杜恪摇头否认,“不同,秦王若是出京给予兵权,那便是放虎归山了。如进他在京城里,受限颇多,是只舔舐伤口的病虎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此次回京,是以险中求胜,步步都不能出了差错,还需谨言慎行。”

    康王颔首道:“嗯,孤心里有数。”

    “令亲卫早做准备,待牛继宗来,便随孤还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