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十五,

    北蛮大寨中活动愈发频繁。

    这使得京城中的气氛愈发紧张,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。

    摸清楚北蛮是有进攻意图,岳凌便也做起了最后的部署。

    除了直属于岳凌统筹的部队,只留正阳门一万守军,将兵力分散在其余八门。

    正阳门作为京城的南大门,城门最为高大,城墙也坚固,北蛮进攻多次,都未曾对正阳门发动进攻。

    故此,将军们也以为岳凌此次的布置极为合理。

    清早,旗手们各自领了传令旗,登上城头,于自己熟悉的位置,等待号令。

    正阳门的旗手,头一次领到了没有旗穗的旗子,他们也以为有些古怪,但碍于身份,并不敢多言,依旧是在城墙上站得笔直。

    适时,城墙上响起了几声鸟鸣,空中一只海东青在不停的盘旋着。

    贾代化抬头望了望,嘴角微微轻挑,心中思虑,“岳小子诚不欺我,老夫今日当建功立业了。”

    抖了抖手腕,贾代化拾起大刀,立于马上统率兵阵,洞开城门于城外结阵以待。

    而这一次,吐吉可汗也并未执拗的只攻一门,在大帐中下达军令道:“阿剌平章攻朝阳门,乞颜帖木儿攻西直门,我亲率大军攻打消极怠慢的正阳门。此次三面攻城,我就不信岳凌能猜出哪一方是主攻,看他如何援救。”

    “以为正阳门高大,就可以减少守城兵力了吗?岳凌甚是可笑,殊不知城中布防是被我们摸得一清二楚。”

    听了吐吉可汗的话,帐中其余各部首领也尽皆发笑,厉兵秣马已久,他们有信心能够一锤定音,攻破京城。

    “报!大军于三门城外列阵,只有正阳门守将贾代化选择背城列阵。”

    各部首领闻言也是面面相觑,不知这是何意。

    吐吉可汗又道:“这老家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,正阳门空虚,想要以此来领我方忌惮,这是万万不能的事!”

    “如今护城河已上冻,便是背城而战,也再不能复刻初战时岳凌的胜利。”

    “传我的军令,尽快冲阵,先将城下这一部吃掉,看他们开不开城门援救,倘若援救,正是我们入城的好机会。”

    吐吉可汗的弟弟吉利建议道:“事出反常,只怕有诈。”

    吐吉可汗早在被岳凌劫寨之后,颜面丧尽,自憋了一肚子火气,此刻听到弟弟的劝谏,也是生出怒火,瞪眼道:“诈,能有什么诈?正阳门守备兵力薄弱,而贾代化也是个刚愎自用的,胆敢背城而战,定让他付出代价,再没有比这一次更好的时机了。”

    吐吉可汗取下一旁大刀,紧了紧盔甲道:“今日,我亲自迎战,定大破敌军!”

    正阳门下,

    吐吉可汗率领身边亲卫,与军阵之中竖起大纛,令北蛮军队备受鼓舞。

    “大汗与你们同在,今日定破京城。攻破京城之后,三日不封刀,肆意劫掠!”

    “杀杀杀!”

    “先推火炮出来打几炮,给他们个惊喜,我们也有了这东西!”

    北蛮军中喊杀声震天。

    贾代化沉了口气,与身边人传令,“北蛮军中已有火炮,不得不防,令大家注意躲在战车之后,免得被炮弹刮伤。再令城墙上守军的炮口都放开了打,定要在北蛮冲阵这段时间,打出最多的炮弹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北蛮的炮阵由车阵掩护着上前,对着城下的工事以及贾代化的军阵,便来了一轮炮火洗礼。

    “全军卧倒,注意躲避!”

    北蛮缴获的火炮,还是以浇筑的铜炮,铁炮为主,打出的炮弹也多是一些破片弹,对战车的伤害较小,主要是其中的铁皮,碎屑来针对伤害步兵士兵。

    与北蛮火炮响起的同时,城墙上的大炮也尽皆开火,轰鸣声,战马的嘶吼声,以及中炮战士的哀嚎声,不绝于耳。

    凭借草原民族悍不畏死的战斗意志,北蛮人依旧迅速的接近了背靠城池的贾代化。

    贾代化也并不含糊,在北蛮军队接近之后,当即冒着箭矢,与北蛮骑兵展开了白刃战。

    双方登时酣战在一团。

    城墙之上,

    卢渊望着如同潮水一般的北蛮军队,神色不禁一凛,以为此次是北蛮军最有希望攻破城门的一战了。

    开战没多久就陆陆续续有云梯搭上了城头。

    “卢大人,城墙危险,您这边走!”

    适时,有一小队人马护送着卢渊往城门下走着。

    等到卢渊走到城门之下,见到城门之后的阵仗,不由得面色一惊。

    “岳凌,你这是。”

    岳凌骑着马,列在军阵之前,略显轻松的笑着道:“卢大人,这是战时,还得称呼我的职务。”

    卢渊望着岳凌身后的炮阵,弩阵以及正在列阵的火枪队,眼皮微颤,“大都督,早就料到北蛮主攻的是正阳们?”

    岳凌摇头,手指头捏了捏,向卢渊比划着道:“那倒不是,我也是凭借了一点点小手段。卢大人先退到后面去吧,免得一会儿伤了你。”

    “来人!开城门!”

    两道城门洞开,瓮城空间狭小,若只是跑马,并排十余列已是极限。

    眼见着城门大开,贾代化立即传令,“鸣金,往城中撤退!”

    士兵们立即后队变前队,快速往城中撤退,而贾代化则作为殿后的将军,率着一小队骑兵,在巩固着防线,延缓着北蛮军队的攻势,为步兵士卒争取些时间。

    也是将戏演得更加充足。

    见贾代善部不敌,开城门欲要逃回城中,远处夯土台上观战的吐吉可汗更是大喜,立即下令道:“吉利,你率人冲阵,务必将城门堵住,让他们无法关闭。我亲率大军支援,今日就是破城之日!”

    吉利拱了拱手,“是,大汗。”

    吐吉可汗仰天大笑,“我方才说了什么?这贾代化就是个刚愎自用之辈,一旦不敌又惜命了,想开城门逃窜。笑话,这城门只有你开得,没有你关得!”

    “杜恪,你瞧如何,今日我便要破城了!”

    一转眼,吐吉可汗又想到杜恪早在岳凌劫营时就死在了帐中,又不免惋惜,“好歹这一路你都是我们南下的向导,待我们破了京城,再给你立个庙吧。”

    略微感慨,吐吉可汗扬起马鞭,率亲卫融入军阵之中。

    大昌军队缓缓退入城中,北蛮军队更是穷追不舍,一股脑的涌到瓮城中来。

    贾代化且战且退,直退到内城门下,身上已经背好了几处箭疮。

    使尽浑身力气,贾代化拨开北蛮人的长刀,拍马回身,贴着城墙根绕路而走。

    “岳小子,老夫都做到了,接下来就看你的了!”

    彻底击溃了这一部步兵,北蛮人军心大振,又有后方的支援,便立即冲进城池之内。

    本以为胜利就在眼前,可等众人冲进城池中才见到不对。

    一面岳字旗当前,依托民房等地势,早架起了火炮,其中被各种小炮包裹在当中的有一门巨炮,炮管足有人腰粗细,正对着他们。

    各式武备就好似垒成了一个袋口一样,将洞开的城门兜的严严实实。

    第一排是拒马和上插长枪的重型战车,两侧还蹲了不少虎蹲炮,正对城门的还有弩车,火枪队,以及几排佛郎机炮,最后才是围绕在外围的骑兵。

    北蛮的先头部队,即便靠近军阵,也是撞上拒马,战车而死。

    可此时前军后军不得顾,前面的人想停住脚,依旧是被后面的人推着挤了进来。

    岳凌当即下令道:“开火!”

    两侧的虎蹲炮齐发,将挤进北蛮骑兵尽皆轰倒在地,眨眼间便就伤了数百人。

    便是眼看到前军损伤,在瓮城中的骑兵也无法掉头,又听得一排火枪齐鸣,身上甲胄并不如大昌锁子甲的北蛮骑兵,中枪后也是跌落下马,在踩踏中丧失了战斗力。

    “开炮!”

    射程更远的佛郎机炮齐发,在瓮城城墙上的,还有岳凌的军阵中,炮火都直达瓮城之中。

    顷刻间,瓮城就如同人间炼狱一般,遍地的尸首,鲜血染红了地面、城墙,可还有无法停住马脚的骑兵,继续的步入这炼狱之中。

    吉利率兵靠近,发觉骑兵源源不断的入城,可城墙上依旧未被攻破,还在接连不断的开炮,往城下丢着雷石滚木,他猛地发觉不对。

    这数千骑兵涌进城,早该将城池破来了才对。

    才要下令延缓进军,就听得城中一声巨响,红夷大炮装填了实心铅弹,从城门射进了瓮城之中。

    实心炮弹的穿透力骇人,击中骑兵,便是连人带马一同碾碎,炮弹似是在北蛮军中打水漂一般,沉落浮起,直穿透到城外。

    而靠近的吉利也不能幸免于难,被余波波及,当即跌下了马,死于友军踩踏。

    这一发巨响之后,就似是信号一般。

    在城外一处北蛮不曾察觉的隐匿之地,又连发几声炮响,炸在了北蛮阵中。

    京中八门红夷大炮,剩下的两门早在前一次出城时,便就被岳凌藏匿在外,此刻也真正的排上了用场。

    “添药,再打一轮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