沾满了浓稠血垢的剪刀,一盆滚烫的热水,以及厚厚的一摞粗布。

    李峰茫然的视线中再多了一双满是细长尖锐指甲的手,他的意识有些混沌。

    直到有人喊了声,“阿婆,我家的娃出生了吗?”

    充盈着期待的粗糙声线才将李峰拉回到了现实当中。

    低头看了眼自己晃动在烛光下的短小影子,李峰顿感头皮发麻。

    他穿越了,而且穿越成了一个接生婆!

    “这?”

    李峰瞪大眼睛,瞳孔微缩,身为蓝星21世纪的优秀青年,在一次加班猝死后竟穿越成了一个接生婆。

    “哇哇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里面的孩子哭啼声大作,李峰看着眼前这个长大盆口的黑洞,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。

    幸好熟稔的肌肉记忆拯救了一时失神的李峰,手指动作不快,但熟练度拉满。

    将约有巴掌大的婴儿从母亲的盆腔里拉出,剪掉蘸着血渍的脐带。

    李峰看清楚了烛光下的婴儿,手脚都忍不住微微打颤。

    这哪里是什么婴儿,简直就是一个未开化的野兽!

    长相粗粝,浑身上下布满黑色绒毛,下颌极长,嘴角开合间能看到里面扎满的利齿。

    “阿婆,是男娃还是女娃?”

    床头披着散发的瘦弱女子抬眼望过来,眼睛里满是期待。

    李峰咽了口唾沫,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,这巴掌大的婴儿浑身都是毛,哪里看得出是男女?

    不等李峰反应过来,这婴儿竟是咕噜着芝麻大小的眼瞳,迅疾地抓起落在床边的脐带,飞快地塞入小嘴中。

    只有片刻功夫,这巴掌大的小婴儿就长大了一圈。

    “是个男娃,是个带把子的,祖宗保佑,我们又能给大善人添柴了。”

    这瘦弱女子见状大喜,嘶哑着嗓音喊了句,随即就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感到口干舌燥的李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,那屋外猛地涌进来一群奇形怪状的“人”。

    姑且可以称作为人,只是个个都十分瘦弱,不管男女。

    看得出来,这些人都很激动,特别是最先冲进来的那个“人”,瘦弱的几乎走不动路。

    挎着皮的脸上堆满了笑容,“是个男娃,咱老谢家终于能够续命了,感谢祖宗,感谢大善人。”

    “恭喜谢大哥,喜得贵子,可以择个良辰吉日献祭给大善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男娃能吃,是个好祭物,怕是能得大善人喜欢。”

    “使劲吃,使劲吃呀,吃饱了才好呀!”

    ······

    李峰支棱着短小的身子,听着这些“人”你一言我一语的,整个人惊惧到无以言表,他方才明白:

    这群人高兴的不是生了男娃,而是高兴的可以用男娃作贡品。

    这是什么诡异世界?

    紧张地咽了口吐沫,李峰想趁着没人注意的空档赶紧离开此地,不想刚转身就被人叫住。

    脊背发凉!

    “阿婆,你辛苦了,这是昨天大善人才给的赏赐,不多,你也别嫌弃。”

    瞅着这张皮松垮都遮住五官的“谢大哥”,李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,但他不敢不接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,一群人都在盯着他······

    快速地拿起好心“谢大哥”递过来的包裹,明显感觉里面有东西在跳动,李峰拔腿就要往外走。

    不想还未走出两步,身后传来碎碎叨叨的声响让李峰神情更是一滞。

    “阿婆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,往日里谁家有了孩子他是第一个报喜的。”

    “废话,你没看阿婆挺这个大肚子,估计也快了。”

    “嘿,也不知道是县里那个老东西的种。”

    “呸,小心阿婆听到撕烂你的嘴。”

    ······

    这?

    我是要生了?

    李峰步伐略显僵硬地走在屋外平整的青石板路上。

    绕过荒凉的街景,看到人头攒动的药铺有人打招呼也没有理会。

    眼下发生的一切太过震撼,已经打破了李峰的三观。

    照着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了自己的家。

    一间独门小院,看起来颇为雅致,院子里还种了些绿植,只是散发着有些恶臭的味道。

    走进黑洞洞的里屋内,透过中午正盛的阳光,看到横梁上挂满了一个个和手中如出一辙的包裹。

    只是上面这些一个个包裹都坠着一个字条,标注着日期。

    走到门前看到没人注意,随即将屋门掩上,李峰先用手探进了裤子里面,随后长出一口气。

    跟着又拿起桌上的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镜,对着整张脸照了照,还算清秀的面孔,只是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紫色线条。

    最后李峰脱掉上衣,当看到那圆鼓鼓的肚皮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之后,他的眼神顿时陷入绝望。

    好消息是,自己还是男的,没有变性。

    坏消息是,男的也能生,而且还是剖腹产!

    可怕的记忆迅猛地进入李峰脑海当中,让他情不自禁捂住脑袋发出阵阵低吼。

    前身是麻阳县一个货真价实的接生婆,也的确是个男的。

    麻阳县素来有接生婆是男性的传统,正应了那句老话,难上加难。

    这方乱世也正如李峰之前从那些麻阳县百姓中得到的信息,他们推崇以孩童祭祀一位名叫沈大善人的俗神。

    正是有了这位沈大善人的庇佑,麻阳县的百姓才能在这妖魔遍野、邪祟满地的乱世中存活下来。

    至于房梁上的那些个包裹······

    勾起一些令李峰肠胃不适的记忆,大多源自于供奉沈大善人的祭祀物。

    没等李峰消化完所有的记忆,他猛地感到圆滚滚的腹部一抽一抽,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肚皮中破壳而出。

    李峰想不到,这一世,竟然享受到了超越十级阵痛的待遇。

    正兀自咬牙打算找来剪刀施展最原始的剖腹产时。

    只听到院落外,传来一阵阵稀碎的脚步声,透过窗外的阳光,能看到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的身影背后——

    有一个硕大的阴影笼罩了过来,与此同时只听轰隆一声,内屋的木门被狠狠地撞了开来,铺成了一地碎片。

    顿时一股腥臭味席卷而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