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奕举起茶杯,敬杜元甫道:“承蒙杜先生厚爱,但学生反复思量,终是更加青睐无相书院。所以,以茶代酒,还请杜先生不要介怀。”

    杜元甫面上笑意不减,仿佛对南奕拒绝度厄不以为意,举杯饮下,说:“虽不能与小友共事度厄,亦祝小友早日入道,修行有成。不过,小友既选无相,这度厄令也该交予我才行。”

    南奕点头,当即取出度厄令,双手捧着递给杜元甫。

    杜元甫收下,又说了几句客套话,便即告辞。

    李太华没有挽留。

    而等杜元甫离去之后,李太华忽地开口:“杜元甫此人,心口不一。南郎今日拒度厄而选无相,切莫以为他当真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南奕闻言,略显迟疑。

    他当然知道自己拒绝度厄书院,实是拂了杜元甫面子。

    但此事并不是什么大事,应该不至于让杜元甫心生记恨吧?

    李太华看出南奕故意不加遮掩的迟疑之色,淡淡道:“你身怀度厄令,却拒了度厄书院,虽有岁考夺魁拜入无相之因,终是令其失职,未能圆满迎新之责也。”

    “他纵不至于为此记恨,其心中也定生不喜。你日后若是与其再遇,莫被他一脸和气给骗了就成。”

    南奕重重点头,表示受教。

    李太华又开始说起拜入无相的好处。

    “入道修行,非一念之功。蜕凡筑基,亦非数日之功。”

    “我辈修士,要想修行有成,多半得在官场走上一圈。只是朝廷职位有数,官身也非想要就有之物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无相学子,只要科考入榜,各部职位皆可任命。不像其他书院学子,只得在各自部司争得任命。”

    大离九部,文武百官,皆看编制。

    无相书院对应文部,是以文部教化司、明文司两司,皆可视作无相学子的基本盘。

    但因着功法特性,无相学子可模拟其他书院的术法神通,在中低层次的官员选拔任用中,只要属于文官编制,无论哪部,无相学子皆可去掺上一脚。

    比如度厄书院对应礼部,礼部基层编制的考核选拔,除去度厄学子外,无相学子亦可报考。

    这就意味着,无相学子相对而言,更易成功考取官身。所以每年岁考,也只有各学舍头名才能入无相书院。

    不过南奕眼下,只好奇究竟该怎样才能入道修行。

    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李太华。

    李太华知道南奕心思,笑道:“按说学子入院,第一年都是正常学习,供诸位先生讲师,观察其心性品行。等到次年,再根据心性评估,与各自资质,看是否要引其入道,拜入仙门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,你既已觉醒天赋神通,便算是半只脚踏入道途,倒也不必空等一年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若欲提前拜入仙门,却需到问心台走上一遭,通过问心评估心性,而后才能授你道法。”

    “不知,你是要今日便去问心,还是回去静思数日,想清自身所求后,再去问心台走上一遭?”

    李太华简单介绍了一番无相学子拜入仙门、正式得传道法知识的流程。

    正常来说,学子入书院的头年,是正常学习。而在此期间,书院修士自会暗中评估一众学子之心性。

    但对于知晓书院即仙门,乃至于已经觉醒天赋神通的学子,就可以省去一年流程,直接拜入仙门。

    只是正常学习一年的流程可以省去,心性评估这一环节,却是必不可少。

    既然少了一年时间以观察心性,就会动用诡器,让学子走上一遭问心台,借此评估其心性。

    如果通过评估,即可提前拜入仙门,得传功法。

    但与此同时,动用诡器评估心性,相对于通过一年时间慢慢观察,无疑也会更为苛刻。

    所以李太华建议南奕,等明了未来一生所求,心意坚定时,再去走问心台。

    此乃老成之言。

    毕竟寻常少年郎,心思跳脱,许多想法皆是一时之冲动,未必经得起刨根问底地再三追问。

    但南奕只是稍一转念,便坚定表示今日即可问心。

    他乃是穿越者。

    就算如今已习惯了此世,心中不再满是疏离,也多少带着几分陌生。

    再加上大离娱乐及生活条件皆不如前世天夏,南奕除了一心修行,真没啥别的欲求。

    所以思量一番后,南奕遵循本心,今天便想去问心台走完流程,好早些得授功法。

    “当真不回去多想几天?”李太华淡笑着问道。

    南奕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:“不必。”

    而见南奕心意已决,李太华也不再多言。

    他带着南奕离开白玉京,并进入书院,一路走到一处偏僻小院。

    在院中,有一间屋舍,连窗户都没有,只余门扉。

    这时,李太华看向南奕:“此处便是问心台。等你进去坐下,我便关门。届时内里一片黑暗,会有人与伱闲聊。”

    “不管聊些什么,你只将心中所思所想如实以告即可。待问心完毕,我自会开门接你出来。”

    李太华看着南奕,眼里意味深长,仿佛在说南奕现在选择回去静思数日尚且还来得及。

    南奕只当李太华是在行干扰之举,根本不为所动,只轻轻点了点头,表示知矣。

    于是李太华走到问心台前,推开门扉,示意南奕进屋。

    屋舍无窗,昏暗无比。但顺着门扉开启后的光线,仍旧能看到门后三步远处有张方凳。

    南奕也不迟疑,径直入了房间,在方凳上坐下。

    他刚坐下,门扉便在不声不响中关上。

    本就昏暗的光线,转瞬消失。原本在外面不时听闻的虫鸣鸟叫,也像是倏忽间噤声。

    霎时间,屋里彻底陷入黑暗,伸手不见五指,也无光亮也无风,一片静寂。

    仿佛有无形的恐怖感,悄然冒出,萦绕在南奕身边。

    但南奕不为所动。

    或许,对此世之人来说,习惯了连晚上都有着天光,这种完全无光的黑暗环境会十分压抑,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。

    但南奕前世在蓝星,既见惯了黑暗,也习惯了绝望。

    在查出身怀癌症,药石无救后,能自我调节心态走出来的南奕,早已有着乐观的心态,与坚韧的意志。

    更不说南奕身怀「洞真」天赋,知道当下的黑暗环境实是出自一件黄阶下品的诡器「黑音盒」,有着隔绝外界光线与声音之效,自是不以为然,浑不在意。

    他只默默转动思绪,猜测李太华口中的问心台问心,究竟会问些什么。

    但静寂乃至于死寂的黑暗,也让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。

    南奕坐在方凳上,不知过了多久,忽见一抹灵光出现在他前方。

    不过,就肉眼凡胎的视界中,受「黑音盒」影响,屋里仍旧是黑暗无光的。

    只是南奕「洞真」之下,可见灵光,能看到他身前不远处,悄然出现了一面镜子,跟一位女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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