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着南奕解释,陶知命不疑有他。

    因为,不管是想赚稿费,还是想少年成名,都是再正常不过之事。

    陶知命主要是没想到,直描画技以外,南奕本身的小说内容,竟有内功心法之存在。

    结果邀名之行撞上实证之心,类似于许下大宏愿,名实相和,再加一点机缘巧合,竟叫南奕觉醒了一个新的天赋神通。

    当然,这也有南奕才情资质出众的缘故。天地之间散逸的某些法理,会主动靠近天之骄子,但凡有点机缘,就迫不及待地化作天赋神通,重新现世。

    换作资质鲁钝之人,哪怕全盘复制南奕的操作,也多半觉醒不了天赋神通。

    其实万载以来,似内功心法这等专为武夫设计的功法,并非无人想过。

    但正如最开始难住南奕的那样,若不接引源炁,只在人身范畴内,根本不可能推演出带有神异超凡性质的武夫功法。

    陶知命叹道:“我辈修士,须谨言慎行。你有推演内功的心思,倒是没什么。但你恰巧写有小说,还将内功一说传扬开,却是合了‘著书立说’的路子,名实相和下,自有造化机缘。”

    “奈何,祸福相依,机缘背后,亦是危机。古往今来,不知多少觉醒天赋神通者,反受天赋神通之害,误了性命。”

    南奕听在耳中,深有同感地暗自点头。

    他至今忘不了,最初得知原身死因,竟是因觉醒「洞真」后看了太阳一眼时,自己心中的荒谬绝伦感。

    这个世界,神诡暗伏,水深难测,南奕反复提醒自己,要小心把握,万不可大意。

    陶知命看向南奕:“汝之天赋神通,有何灾厄?”

    南奕老实交代。

    听见对应灾厄是连历九次死劫,陶知命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他沉声道:“回头你写封信,寄去南山县,在《明报》上发个声明,表示内功心法一说,纯属虚构。然后,你这些天别回去了,就在书店里打地铺。等声明发出,我来为你强行废去此天赋。”

    “有我替你护法,届时我倒要看看,就伱这修为对应的连续九次死劫,能奈我何。”

    陶知命说着,语气渐显傲然。他原本略带懒散的性子,也似起了兴致,要打定主意,看看南奕的九次死劫,能否越过他这一关。

    而闻言,南奕却是眨了眨眼。

    他这才反应过来,陶知命以为他创不出内功心法,竟是准备替他硬扛九次死劫,强行废去「天子剑」,免得浪费他一個九宫之位。

    南奕十分感动:果然,陶师兄就是最大的大腿,值得抱住。

    但感动之余,南奕心里也是暗惊:陶师兄跌境前,究竟是何等境界?

    按南奕估计,正常的蜕凡修士,最多敢替他扛一次死劫。至于硬扛连续的九次死劫,其他人根本不敢有这种想法。

    不过……

    南奕讪讪道:“陶师兄,你许是误会了。内功心法,我已经推演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陶知命语气傲然,挂着一丝冷笑。

    作为跌境修士,哪怕看着只有蜕凡圆满的境界,陶知命身处凡世,亦时常觉得寂寞。

    难得碰上有点棘手的事情,陶知命反而来了兴致。

    于是傲然轻笑间,他身上涌现的战意,亦是一步一步,正在逐渐昂扬。

    但,南奕说,内功心法,他推演出来了。

    嗯?推演出来了?

    陶知命视线一凝,重新看向南奕。而他脸上的笑意,亦仿佛突然凝固。

    陶知命眨了眨眼,缓缓歪头,纳闷不已:“你说,你推演出来了?”

    陶知命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。悬而未决的万古难题,被一个小修士解决了?

    面对陶知命满是不信的怀疑眼神,南奕简单解释了一下《奕经》原理。

    然后,陶知命沉默了。

    他本以为南奕是真的解决了万古难题,结果,竟是当起了钓鱼佬。

    只能说,完全不加后门、人尽可修的内功心法,确实是万古难题。但加上钓鱼后门,绑定源头,南奕人死则道消的内功心法,就属于取巧而成的临时功法。

    陶知命语重心长道:“很好,不仅炼精化气境的著书邀名法,你自个便成了;连炼气化神境的钓鱼行径,你也无师自通。看样子,这书院的课,你怕是真不用去上了。”

    南奕讪讪:“主要是觉醒天赋神通后,心中惊惶。为了避免九次死劫,再加上新天赋神通之神效,便顿时有了借种传法之念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你今天来书店说的‘祸事了’,就是是否要传开这门《奕经》?”陶知命问道。

    “差不多。”南奕连忙点头,“我想将《奕经》传入江湖,但又怕会闯祸,特来征询师兄建议。”

    陶知命一阵无语,身子一瘫,复又躺回了躺椅上。

    他取过之前放一旁的宫闱小说,继续看了起来,边看边说:“你别太张扬,别搞出太大动静,楚郡之内,随便折腾。”

    南奕秒懂:楚郡之内,陶师兄兜得住底。

    见陶知命继续看起了小说,南奕不再打扰,老老实实去一旁,做起了今日功课。

    不过,当南奕结束「文抄」仪轨,陶知命却冷不丁来了句:“对了,师弟你准备一下。楚狂生刚刚传音,约了三十号上午,找你过去聊话。你那日上午不必来书店,直去郡府即可。”

    南奕愣了一下,旋即才反应过来:楚狂生,即是楚郡郡守。

    有那么一瞬间,南奕在想,自己在坊市中言语挤兑楚天行之事,会否暴露。

    他问道:“师兄,你与郡守相熟否?他找我聊话,会是聊何?”

    陶知命漫不经心地说:“熟倒也未必。但他亦是无相书院出身,真要见了面,他得管我叫师兄。至于找你聊啥,我虽不知,但你到时候见了他,若无凡人在场,也管他叫师兄便成,不必拘谨。”

    见陶知命态度散漫,南奕心里登时有数:郡守约见,当不是什么大事。

    他心头暗松:还是修仙好啊,当官的都是自己人,根本不必拘谨。

    至于楚狂生会找他聊什么,南奕思索片刻,倒也有了头绪:或是与骆驼祥子有关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